燃燒起兩道火苗,火苗中滿滿都是面前一襲婷然直立的背影。
“怕?我洪冉長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呢!”
曜靈聞言,難得的回眸衝洪冉一笑,清麗黛眸如青金石一樣閃出耀眼的光來。
洪冉受她這一笑,覺得再來一倍的和尚也不在話下了。
外界聲音大得如作雷一樣,可此刻他卻只能聽見自己胸腔裡的心跳,跳得他不說些什麼,只怕就要憋死。不過,曜靈卻又很快地回過頭去,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正當此時,眾響器雜沓中,又聽得當的一響,可謂眾濁中的清磐,又清越又尖銳,直衝破了嘈雜的空氣,超出眾法器之外。
殿上,大小和尚們手裡的鑼鼓鐃鈸,不約而同地戛然停住。
剛才的清磐聲再起,繼爾奇怪的是,竟是幽靜的絲竹聲音了。什麼笙、簫、管、笛、胡撥、琵琶、箏篌、錦瑟,悠悠揚揚地雜奏起來,風鳴鶴唳,十分悅人耳目。
曜靈見殿外眾人眼瞪瞪地爭著瞻仰佛容,心想剛才這一鬧,只怕就代表長老要登壇開講了。
“三爺咱們過去坐!” 曜靈話音未落,人已到了殿下人群裡了。
洪冉一聽她又換了稱呼,立刻人也變得無精打采起來,本來要跟著曜靈過去的,腳下慢了一拍,只這一拍,曜靈已經坐到了前排的緞椅上,洪冉過去時,她的周圍已經坐滿了人,他插不下腳下,心裡暗罵一聲,只得遠遠隔著幾行坐下了。
雖隔得遠,可洪冉的身心是整個都放在曜靈身上了,他眼珠兒一錯不錯的,只管看住那裘素色布衣的清麗身影,半刻也不敢放鬆。
曜靈是有意如此的。獨自一人,更容易令敵人麻痺,她坐著貌似平靜,可心裡卻如箭弦緊繃。
不管前面是什麼妖魔鬼怪,不知死活的只管出來,也讓本姑娘試試手吧!曜靈裝作不經意地垂下眼眸,濃密纖長的睫羽輕輕覆蓋眼簾,掩去了眸中那抹冷笑。
這時便聽得殿後院中奏著細樂,很快就有十二個小沙彌衣穿五色百家衣,禿頭黃鞋,手裡各掌著六對大紅紗燈,打頭先出來了。
隨後是十二名的知客僧,法衣黃帽黃鞋,手中都提著香爐,前頭走著,導引那眾人口中,著名的清平長老上壇開講。
這時本來坐著的眾聽客一齊站了起來,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看過去,都要一睹清平長老的真容。
曜靈坐在第二排,這時也隨眾人站了起來,她身量較高,不過於人群中略揚起頭,就看見長老出來了。
但見那長老年紀不滿三十歲,卻生得面如滿月,唇若塗朱,雙目有神,長眉似蠶。更兼他的懸膽鼻,方口大耳,頭戴紫金毗盧帽,兩旁垂著繡花套雲的飄帶,衣披一襲雲錦繡金的袈裟,望上去光華燦爛。足登銜環燉形的朱履,雙手白得和粉琢般的,手上套著一串雲母珠的念珠,上綴舍利子九枚光芒四射,念珠下端垂著馬鈴式的一顆紅櫻。
好一個長老!曜靈在心裡冷笑。京裡郊外的平恩寺她去過好幾回了,那裡的主持也比不上這位打扮得華麗。卻說一個縣府裡小山上的破廟裡,竟有這樣一尊大神?實難叫人信服。
這清平寺裡一定有什麼不可為外人道的詭異秘密!
這一副打扮,再加上那長老的相貌不凡,坐在經壇上誰不讚一聲端的如來轉世呢!
底下人都看傻了眼,大張開嘴,木木登登,全不知所措了。唯有曜靈和洪冉,一個心思在月兒身上,一個心思卻只在在她身上,因此全不受清平長老的蠱惑。
長老慢慢莊重地走上壇來,全誦了召神咒畢,然後坐了下來,慢慢開卷,講起大藏寶詮來。
別人聽他開講,就都低了頭,極恭敬地聽著,又在心裡默默禱唸,盼天上能即刻下了花瓣才好。
此時天色已晚,幾十個小沙彌無聲無息地拿著火燭,將寺裡大殿周圍上百盞燈一齊點了起來,照得大雄寶殿上如雪洞一般敞亮。
長老便一邊講著經,一邊兩隻昏黃的眼珠兒便只望著一班婦女的座中亂瞧。因燈打得極亮,照得眾人臉上毛孔也看得清楚,誰長得什麼樣,一準難逃過坐於上首的長老眼睛。
驀地看見了曜靈,那長老大吃了一驚,過後口中喃喃繼續,眼光便向左右看了過去。曜靈受他一看,裝作嬌羞地低下頭去,只作垂眸恭敬,虔誠無比的樣子,冰寒眼底卻頓時閃過一道寒芒。
長老四周本有六名身板高大,強壯威武的和尚左右排開,看見長老眼光示意之後,慢慢散了開來,似不經意,卻慢慢向壇下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