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替她為公婆置辦些路上吃食用具,書香自去買了些點心水果,又生恐兩位老人家年紀老大,設若路上有個不舒服,尋醫問藥頗有不便之處,索性到藥堂找古大夫買了些藥膏藥丸之類,將用法一一註明,這才送到了賀家。
賀大娘本來對自己近日要出門,媳婦居然全無動靜而心懷不滿,如今瞧著書香準備的諸般周全,又說是蓮香所託,心氣總算平了幾分。她現在又不敢將蓮香搓扁捏圓,自去生了一回悶氣,想要告狀,賀黑子近日事忙,根本無暇回家,就走的那日從營裡請了半日假前來相送,到走竟然再無機會找蓮香麻煩。
公婆一走,蓮香長出了一口氣,頗有幾分再世為人的感覺,恍然頭上天都晴了,日漸開朗。
響水軍營這段時日卻不比賀家陽光明媚。
軍中不比別地,以資財論長短,家中富貴亦捨得揮霍便可服眾。就算捨得灑錢,至多得個豪爽的名兒,但身手不濟,卻難以教軍中熱血兒郎們真正俯首貼耳。
曾潛自捱打養好了傷之後,再來軍中,便見眾將瞧著他的目光果然不同,他自己又心虛,先就怵了幾分,氣勢與早先便全然不同,雖則裴東明老郭頭這起人瞧著表面上恭敬無比,但他總疑心上次捱打與這些人有關。
到此他也只有暗歎一聲命苦,原想著親外甥女兒得了皇寵,總歸他能得個肥差,哪知道卻要來這邊疆受苦,心中苦悶彷徨,又無處可訴,這日身著便服,帶著兩名貼身長隨在城中隨意轉悠,不知怎麼的便轉到了城西,發現這一處比之別處尤為髒亂,房屋低矮破舊,來往皆是衣衫襤褸之人。
正欲抬腳走開,卻聽得巷子裡一聲慘叫,隨後便跌跌撞撞衝出來一個衣衫不整的婦人,身後跟著倆名男子,一個膀大腰圓提著褲子罵罵咧咧的男人,另一個卻面黃肌瘦,也是衣衫襤褸,嘶啞著嗓子大聲喊:“賤婦,還不停下?”
那婦人到得曾潛面前,抬起頭來,雖然容顏憔悴,但卻十分秀麗,緊抿著唇只瞟了他一眼便咬牙繼續要跑,遠處那黃瘦男子跌足嘆道:“羅頭,這賤婦居然敢跑,待我打斷了她的腿,你想怎麼弄便怎麼弄……”
也是曾潛今日閒極無聊,使個眼色,身後長隨心領神會,伸臂過來將這婦人攔住,眼瞧著那婦人臉色轉作慘白,一頭跪倒在他面前,連連磕頭:“求這位老爺求求奴家性命……求求您……”
曾潛這把年紀,做過官欺過民,唯獨不曾做過什麼青天大老爺,如今乍然被人攔住,這些日子在營中備嘗苦悶,索性站在路當間,示意這兩名長隨將這婦人護在身後。
憐香惜玉這種事,他做的慣熟,從前還下過套,自導自演過英雄救美的戲碼,曾潛家僕眾多,挑幾個臨時串演惡霸的原是易事。
那婦人大是鬆了一口氣,幾乎跌倒在當時,遠處那高胖男人跟那面黃肌瘦的男子已到了近前,指著長隨身後的婦人凶神惡煞的喚道:“賤婦,還不快過來!”
那婦人哀哀欲絕:“夫君,你這不是想逼我死嗎?我再不要侍候這個人了……”
曾潛大感興趣,只覺這幾人大有故事,當下溫聲對這年輕婦人道:“小娘子別急,有事慢慢說。本將軍乃是此間駐軍將領,自會為你作主。”
婦人如獲至寶,露出狂喜的神情,對著曾潛連連磕頭:“奴家乃是從前林相家的嫡孫媳婦……那位是軍中的羅校尉,奴家夫君常逼迫奴家……奴家實在不堪忍受……”
這一位年輕少婦,正是林家大少奶奶,後面追過來的乃是林家大少爺與老羅頭。
老羅頭自上次開了城門放了羅桃依跟書香出城,其後北漠與響水軍大戰,等到戰事停歇,左遷賞了他一頓棍棒,又貶到營中做個普通兵士。
自羅娘子被迫遷到了城南,老羅頭偶有假期回家,不想遇到軍中同僚,便繞道城西。
他當校尉之時,軍餉便不夠花,如今不過是普通士兵,哪有閒錢去尋歡?一來二去,路上偶遇過兩次林大少奶奶,又從旁打聽,原來不過是發配到邊漠的犯官家眷,這種婦人若是未曾落架之時,他自然沒有機會沾身,如今真是天賜良機。
林相被罷黜,家中幾個在朝當官的兒子與他皆被髮配到溼熱的南嶺,其餘未曾有官爵的男丁與家眷卻被髮配到了邊漠,一南一北,死生不復再見,各自煎熬。
林家這一門向來享受慣了的,到得邊疆,凡是戰事吃緊,修築甕城工事,皆逃脫不得。林大少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苦不堪言,身邊又無金銀傍身,便常常拿妻妾來討好那些監工的軍士。
說起來,這些流放的犯官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