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榻上,大紅色的緣襈裙纏住了錦袍的一角,在顛簸中越發的緊合,珠簾外人頭攢動,雜事凡陳,珠簾內帝后共憩,享受著難得的寧靜。
忽然一陣微風吹過,珠簾在顫動中飄起了一角,從大輅的內部恰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一個身著平常百姓衣裝的女子坐在不遠處雲來酒樓的屋頂上,嘴角泛起一絲令人驚寒的笑意。
兩個時辰後,大輅停了下來,感覺到外力的推動,張沐睜開眼,“沐兒,大祀殿已到,該下輅了。”朱佑樘一臉溫柔地看著她,張沐睡眼朦朧的點點頭,彎起腰就要下去,朱佑樘歪頭一笑,“沐兒朝員雖已在外頭等著,但總要整整衣冠再下去吧。”
低頭一看,張沐這才發現剛剛一覺睡得連“鳳冠”也倒在一旁,更不必論身上的衣服是如何遍佈著褶子,訕訕一笑後,在朱佑樘的幫助下將鳳冠帶回頭上,捋了捋衣襬,確定一切無誤才緩緩走下大輅。
榮華和喜樂早已站在下頭等待,見皇帝和皇后慢慢的走出,趕忙上前扶住二人“皇上隨行的朝臣已經在後面待旨。”頓了頓,抬頭略帶猶豫的說“不過有些朝臣對皇上帶皇后娘娘來此有些不滿,尤其是李東陽李大人。”
“是嗎?”朱佑樘微眯雙眼散發出迫人的利光“李大人還說了些什麼?”
“大人還說,還說”榮華有些支支吾吾,他雖不知皇上心中的打算,但也知道李大人是個好官,他這話說出口李大人的官位難免不保,頓了頓,才道:“大人說,先是縱容其弟軾人,而後是與帝出行祭天大禮,皇后娘娘”
張延齡的案子因為皇后的身懷龍子一事無緣無故得到了解,順天府尹得到皇上賞賜的白銀千兩,而張延齡雖被剝奪了秀才的身份,但是又以國舅的名義被封為建昌伯,而且張家全家都得了封賞,父親張巒被封為昌國公,而弟弟張鶴齡被封為壽寧候。
加加減減,殺人者不單逍遙法外還得了朝廷的侯爵,張家的三人各被封為公、候、伯。大臣雖暗地裡有所不滿,但只有李東陽等一批老臣才整日上奏,一干老臣都已經乞骨終老,衣錦還鄉,唯有李東陽政績卓越,雖然每日在耳邊嘮嘮叨叨,但朱佑樘還是將他留在身旁,這次祭天,隨同的朝臣中也有他。
“本宮怎麼了?”張沐站在一旁笑了笑,見榮華窘迫的樣子突然好奇心大起,“李大人說本宮牝雞司晨還是再世妲己?”文人罵人多半用成語和典故,李大人用這兩個的機率應該非常之高。
“娘娘猜得對,大人說您猶如妲己,恐怕會禍國殃民。”榮華抖著身子終於將話說全。
“這個老臣,真是食古不化,”朱佑樘微微蹙眉,“皇后,你切莫放在心上。”
張沐見朱佑樘額頭都擠出了三根皺紋,笑道:“這事本宮本就沒放在心上,李大人確實沒說錯,包庇勳戚確實不對,本宮受些責罵也是應該的,皇上不必放在心上,你瞧瞧,才不到二十歲的人已經額頭長出皺紋了,皇上,你不必所有事都背在肩上。”正在此時,就見天壇的管事氣喘吁吁的跑來,“皇上,時辰到了,該去齋宮齋戒沐浴,而後祭拜天地。”
祭天前風塵僕僕的皇帝都需要沐浴更衣,而後才能領著朝臣祭祀天地,所以在天壇的西天門南角建造了一個獨立的小宮殿,類似皇城,供皇帝齋戒沐浴。祭祀時禁女色,禁葷菜,所以宮殿並沒有安排女子的房間,此次皇后參加祭天大殿,雖不是第一次,但幾朝以來也是罕見,管事從沒有見過這個陣勢,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排,只好躲在一旁等時辰到了再通知皇帝。
“本宮隨便走走,皇上快去沐浴更衣吧,若是錯過時辰就不好了。”張沐見管事說話眼神漂移,心知是不好當面指出此次行為不當之處。
朱佑樘來不及多加吩咐,本想將榮華與喜樂二人都留在張沐身邊,又想起祭天時需要隨同太監,無奈只好讓喜樂陪在一旁,千叮嚀萬囑咐要喜樂寸步不離後,才在管事的帶領下去齋宮沐浴。
明黃的顏色消失在眼前,張沐抬頭看了看遠處的描金彩繪,四周高高的白玉石柱將空間拉長,站在此處突地產生一種極其謙卑的感覺;,原來這就是真真正正的天壇,與天地對話的地方。
初入宮闈 5 少年
5 少年
位於正空的驕陽直直地照射在鎦金寶頂上。藍瓦紅柱的祈年殿如天頂的帽子一般扣在張沐的眼前,“娘娘,祭天儀式正在進行,請娘娘繞道而行。”錦衣衛長官衛雲錦恭敬提醒,皇上在沐浴更衣前急急地讓他派一路人馬跟在皇后身側,以免不測的發生。
不遠處傳來的號角聲,預示著祭天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