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夫人的臉色有些奇異,看了我一眼,又轉向夏侯商:“王爺,妾身備了薄酒,知王爺喜歡刀板香,妾身便把去年醃製的鹹肉取來蒸了,給王爺下酒。”
夏侯商便點道:“如此甚好。”
她一邊和夏侯商緒緒地說著家常,一邊便指揮人卻手除下他身上的銀鎧,又備了熱水,親手擰開了毛巾給他擦臉,讓我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普通百姓家,面前見到的,不過是和睦與共的一對夫妻。
梅夫人面面俱到,見我在一旁默不做聲,恐冷落了我,將除下的銀鎧前身遞了過來:“妹妹看看,這銀鎧可有損壞?”
身旁的侍婢檀香便接了銀鎧,我唯有手撫銀鎧,仔細翻了翻,向她道:“還好,並無損壞。”
她便抬頭向寧王道:“妹妹日日督制鎧甲,費神勞力,只可惜妾身幫不上忙。”
陽光從窗欞間照了進來,將縷空的花紋映在兩人的身上,仿若一張暗花薄透的錦被將兩人包裹,她的手撫在夏侯商豎起的衣領之上,仔細地幫他理了理領角,說此話的時候,語氣中帶著淡淡的無奈。
“今兒的藥喝了沒有?”夏侯商便問。
“每日都喝,可妾身的身子骨恐怕就是如此了。”說著,就輕咳了兩聲,欲走到茶几旁拿了杯子飲茶。
我忙走了上前,拿了茶杯遞給她,她點頭向我道謝,淺淺地抿了抿,又接過旁邊黃木盒子裡拿了鹹甘橘,放了入嘴,輕嚼了吞下,這才把喉嚨裡的咳意壓了下去。
遞給她茶杯的時候,她的手指不經意地碰到了我的,只是一瞬間,我便感到了指尖的沁涼,我本來就體寒,她卻更涼過我,不由抬頭望了她一眼,離得近了,才發現她的鬢角之處,隱隱有墨印,顯見是用醫術除了的,再塗了脂粉,並不顯眼,可卻讓我心底一驚,便想再仔細地瞧清楚一點,她卻似有所覺,側過了頭去,只向寧王道:“王爺,想來菜已備好,今日有妹妹作陪,當飲得盡興。”
我發現了另一個奇特的地方,對著夏侯商的其它女人的時候,梅夫人眼色平和,眼裡並無其它美人的嫉恨妒意,這個發現,讓我一下子對她有了好感。
再說了,我的胃口雖大不如從前,吃了油膩的東西,胃裡就直往上冒酸氣,可依舊對大塊大塊的刀板香有無限濃厚的興趣,吃不著,聞聞也好。
刀板香是徽府名菜,取農家醃肉,用香樟木板蒸煮,熟了之後,肉內夾有香樟的香味,油而不膩……想當年……烤一架流著肥油的嫩羊,飲一碗色澤如澄的碧羅春,擊刀鞘和著馬頭琴的嗚咽低吟,賞七健兒踏歌而武……此情景彷彿猶在眼前。
哎,我又想起當年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情形了。
梅夫人的刀板香自不會是大塊大塊的,肥黃透亮的刀板香切得薄薄的,用一個瓷碗盛了,用嵌銀絲的筷子夾了入嘴,把此等粗野之食也襯出了七分富貴之氣。
我勿自夾了旁邊的藕片入嘴,引得梅夫人掩嘴而笑:“妹妹是怕吃了此物影響舞姿吧?”
府內美人吃喝都講究,自不願吃這些油膩發胖之物,我正要含笑做答,夏侯商在一旁把筷子啪了一聲放下:“給本王斟酒。”
又不知道哪裡惹了他了,我只有站了起身,來到他的右手邊,手持青瓷酒樽為他倒酒,而梅夫人,忙將刀板香蘸了些醋,放進他的碗裡。
他悶聲把那酒一杯喝了,看了看我,道:“陪本王喝兩杯。”
我便重坐了他的身邊,拿起酒杯,輕吟淺酌,他卻又不滿了,道:“你不是挺能喝的嗎?”
我怔了怔,看來是那日把酒澆在他頭上惹下的禍端,忙含羞笑道:“王爺,妾身怕又失態,冒犯了王爺。”
如此一來,他就又不言語了,只把那價值千金的酒當成了水一般往喉嚨裡灌。
我自是知道他心底在想什麼,只詐做不知,又站起身來,給他倒了杯酒。
梅夫人更是勸道:“王爺,酒喝多了傷身,您今晚還要入宮呢。”
他終於把酒放下了,意興珊瀾地道:“入宮做什麼?”
我一愕,夏侯商對梅夫人到底不同,在她面前沒有顧忌,連這樣的話都說了出口,梅夫人的目光掃在我的臉上,我忙垂了頭飲了一小口酒,只裝成沒有聽見。
話雖這麼說,夏侯商終於放下了手裡的酒杯,在梅夫人的伺候之下整裝。
我也趁機告辭,使人將寒蠶銀鎧放了入庫,這才攜鶯兒媚月回到住處。
進了門,我才問道:“鶯兒,那郡主是什麼人?”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