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束光正從冰面接近,光線漫射,在缺乏參照物的湖面上,像是座遙遠的燈塔。這座燈塔正在靠近,抬眼間
,萬回便吃了一驚,認出了那是他所熟悉的手電筒的光。
與此同時,他聽到了呼喊聲,沿著冰面傳來,是刺青,他眯起眼,燈光後有一個黑色的人影。
萬回立即開始奮力揮手,打橫著揮手,他絕對不能讓刺青靠近,尤其是燈光,光線極可能會刺激哨馬的屍變。萬回強憋住聲音,一手不能動,只能一個勁地,用另一隻胳膊拼命揮舞。
萬幸,手電筒停住了,呼喊聲也停止。刺青相當敏銳,幾乎立刻理解了手勢的意思,保持靜默,駐足在原地。
他們仍相距較遠。
萬回鬆了口氣,開始從哨馬的頸窩裡,慢慢抽回手。整個動作,他做得非常慢,非常謹慎,屏著呼吸。
成功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匍匐前進。到了這時只能聽天由命,他祈禱哨馬千萬躺著別動。
爬行中,他的靴頭、膝蓋、胸口貼著冰,假如沒這層薄冰,他就得和身下的浮屍臉貼臉了。儘量忽視爬過的這些屍體吧,他渾身發僵,這感覺就好像在幾千尺的高空,趴在一塊玻璃上,心驚膽戰。
遠離黑洞後,刺青的面容在燈光中逐漸清晰起來,這時,他才小心翼翼站起了身,穩定住呼吸,向後望一眼,除去黑暗似乎什麼也沒跟來,於是走完了剩餘的幾十米。
刺青神色無比的嚴峻,看起來就差沒把電筒往萬回腦袋上敲。萬回同樣什麼都不想說,兩個人對視了一下,開始朝岸邊走去。
他們已經能夠看到湖岸了,能看到小兔崽子小小的身影站在那裡。
萬回只是搞不懂刺青幹嘛要冒險回來,或許因為他還不知道這有多危險,那些冰下的東西,讓他的腳現在還在抖。
他的腳下,逐步覺察到了一種細微的下陷感,像踩在有彈性的泥灘上,顯然臨近湖岸的冰,變得不夠結實了。
他緊張起來。
“腳下留神。”刺青忽然說道,“這些不是冰,你大概也注意到了,它們並不冷,其實跟之前的回填廢水有相似,不過這些屬於冷卻劑,燃料一旦熔燬有洩漏風險,就自動抽注,將護罩內部淹沒。”
“我不清楚它們怎麼會這樣。”他瞥了眼萬回,“看來像是冷卻後形成了一層薄殼,像是熱泉沉積,看起來非常脆弱。”
他總是這樣自說自話,不過萬回還是聽懂了最後一句。
接著刺青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你究竟看到了什麼?”
萬迴心頭一稟。這話什麼意思?
刺青把頭轉向他,光暈在那張蒼白的臉上雕刻出輪廓的陰影,看上去有一些詭異,在萬回眼裡,更詭異的是他的
表情。
萬回停下腳步。刺青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神跟隨著他,然後轉過身來。
“我就知道,”刺青拔出手槍,“你果然看到了,那些不該你看的東西。”
槍口舉起,對準了萬回。
☆、24。無指之人
連續的槍擊聲在湖面上響起,萬回腦子裡唯一想到的是,他早該知道。
這傢伙居然把槍開著保險帶身上,簡直嗑藥磕瘋了。
萬回全然呆住,連躲閃的念頭都沒有,距離如此近,他隻眼見火星迸閃。
連串槍響過後,只聽機柄咔嚓一聲,八發子彈全數打光。下意識,萬回捂住了胸前,待候痛楚的到來。
可是,沒有痛楚,於是他驚訝地發現,身上完好無損,竟沒一處彈孔,他抬頭望向刺青,隨即扭轉過頭。
哨馬就站在他的身後。
萬回倒抽一口涼氣。
原來刺青瞄準的不是他。
哨馬耷拉著雙臂,靜靜地站在那裡,重要的是,他眼球的晶體已經渾濁了,胸口上佈滿子彈貫穿的窟窿。
刺青火速換裝彈匣,最後一個彈匣。
“別動!別過來!”槍膛端起。
刺青在發出警告,對著一個死人。萬回突然意識到,刺青甚至沒有打中哨馬的頭部,要害部位,難道是下不了手嗎。
哨馬的腦袋稍稍歪了一下,就像對一個聽不懂的問題作出的反應,而接著,他鮮紅的嘴巴張了開來,盯著他們,下顎咀嚼般地蠕動著。
這無聲的場面異常驚悚。
萬回朝後卻步。
哨馬趨前躬身開始搖搖欲墜。
直到這時,刺青猛地吼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