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新勝雖然孔武,但畢竟是十四五歲的孩子,在力量上如何是大了他七八歲的榮飛的對手?何況自81年秋,榮飛的晨跑和臂力鍛鍊從未間斷,雖然身材仍顯消瘦,但力量和耐力卻是同輩人的佼佼者了。
章新勝懵了半晌反應過來,立即準備回座位去,他梗著脖子對榮飛說,“你算老幾?管得著老子嗎?”
榮飛毫不猶豫賞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然後在邢芳和學生們驚愕的注視下抓住他的頭髮將其拖出了教室。邢芳楞了足有一分鐘,然後跑了出去。
十分鐘後榮飛回到教室,對仍在發懵的學生們說,“今天我給你們說說如何尊重老師。你們這些北重的子弟們普遍有一種令人厭惡的臭毛病,就是過於自大。自認為北重天下第一,你們跟著也成為天下第二,第三了。其實北重不過是一個稍微大一些的軍工企業,比北重好的工廠全國不知有多少。有一句話叫做無知者無畏,說的就是你們這些傻瓜。我瞭解了,自81年高考恢復,北重子弟考上本科的不過區區16人而已,而且都是在區和市裡的中學考上的,有什麼值得驕傲?靠父輩的榮光過一生的都是些窩囊廢,何況你們的父輩也未必能庇護你們一生。章新勝必須給邢老師道歉並寫出書面檢查,現在他正在我辦公室寫檢查呢。過不了關我就不放過他。你們如果覺得自己比他更厲害,就繼續在邢老師的課上搗亂吧。”他甩上門走了。
這件事引起一些麻煩。章新勝的家長因孩子捱了老師的打找到了學校。郭星辰校長大為頭疼,因為榮飛拒不認錯,此事竟然鬧到了廠裡,主管教育的徐東昇專門來校處理,對榮飛提出批評,然後是章新勝被勒令在家長的陪同下向邢芳道歉認錯。初三二班的課堂紀律卻因為大為改觀。許多老師頭疼的課堂秩序隨之好轉。其他老師開玩笑說還是這幫新來的大學生敢管。
邢芳找榮飛說,感謝你的幫忙,不過老師無論如何不該打學生的。榮飛笑笑,打也是一種教育方式。好不好要用結果來評說。別說是對學生,對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放棄武力,在中國如此,在別的國家也一樣。千萬不要過於書生氣,過於理想化。
榮飛被學生們私下叫做“惡魔”老師。傳到他耳中不過笑一笑而已,實際情況是他的課或者有他在的場合學生們乖得和綿羊一樣。
第六節林恩澤
林恩澤在這幫84年進廠的大學生們中是年齡最大的,他今年已經24歲了。年齡大一般意味著成熟,更由於他貧困的家庭和婚姻,他不得不考慮更多的事。林恩澤的心理確實超過一般的同齡人,所以看周圍的同事就像是看孩子或小弟弟,但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榮飛。
成熟是一種魅力,但也是一種悲哀。成熟的代價是時光的流逝,是難以喚回的青春不再。成熟只有體現在一件件的事情中,嘴上說成熟的人未必成熟。
林恩澤注意到榮飛處事極有條理,對人極有禮貌。不管是陌生的還是熟識的,打擾了別人他都會說對不起;受到別人的幫助一定會說謝謝。哪怕是在公共電視室看電視時別人給他讓個座。即使是廠裡派來照顧大學生的值班員也是如此,榮飛對那個老太太極為客氣,禮貌用語不離口。榮飛從不議論女生,也不去女生屋裡串門。這點和性格外向的楊兆軍形成鮮明對比。楊兆軍的樂趣在於觀察評品女生,這個眼睛太小,那個走路姿勢太難看,嗯,她長的還行,就是太黑了些。榮飛也從不給人找麻煩,在他屋裡聊天巨絕不超過十點鐘必定告辭走,比如吳志毅這點就比較差勁,這小子是個夜貓子,晚上一直要看電視很晚,聲音還開得極大,林恩澤就見過榮飛批評他,要他將聲音調小,自己聽見就可以了,不要打擾別人休息。榮飛也不議論別人,和他聊天時更多的是關心一些他認為虛幻的東西,比如北重搞民品適合幹什麼型別的?林恩澤認為他有些虛,或者是好高騖遠,除此之外,林恩澤真說不出榮飛有什麼缺點來,要說缺點,就是他打電話太多,找他的電話也太多。設在一樓樓梯口的傳達室對外的那部電話快成了他的專用了。林恩澤不知道他哪來的那麼多事。
林恩澤上了一個半月班就有些灰心了,雖然他除了必要的生活費外都寄回了老家,但他知道,每個月幾十元錢只可以緩解家裡的經濟緊張,無法徹底改變家庭的現狀。烏縣,尤其是烏縣鄉下,結婚女方向男方索要彩禮之風極盛。他給了老婆家八百元,還不包括一隻金戒指。加上收拾新房,為新娘買衣服,辦婚宴等花銷,讓幾無勞動能力的父親背了一**債。他知道準確的數目,估計不下四千元。四千元應當也必須自己還。可是,自己每月幾十元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