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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部分

靈道:“母親原是明理之人,從前還想自己生育,又有奴姊妹二人,膝下侍奉;如今年已加長,膝下無人,若得相公力言,自無不允之理。倘得生子接宗,皆相公之賜也!”初六、初七兩日,素臣與古心齊宿外書房。初八日,望空拜過聖人,即有東方僑、未洪儒備著酒餚,撥冗來送,素臣致謝,即留入席。東方僑提及賑事,說道:“麥熟前所需之費,俱取足於先生,已據小媳告知;但恐麥收復遇災�,當為奈何?現在尊府已有訪聞,傳說欲將弟名題獎;倘真如此,弟不愧死,亦當愁死,又為奈何?望先生有以教我!”素臣道:“晚生所有之物,令媳確知其數;設麥收有變,尚可續賑。至慮及題獎,惟有公捐為詞,竭力辯辭而已。”東方僑感激領教。又囑:“倘至都中,務必令小兒早些給假完婚。”

素臣應諾。復與洪儒敘別,席散送出。是夜歇在安樂窩中,水夫人講解忠孝仁三字,田氏等列坐兩旁,

隨同素臣恭聽。水夫人將三字實義,逐細詮解,由淺入深,由小至大,精粗畢貫,中邊俱徹;然後講到此三字同條共貫,又各有分限處來道:“仁者,人也;人受中於天,即有此仁,非此仁無以為人。仁於事君即忠,仁於事親即孝,本是同條共貫。然何以墨、釋之仁,即為無父?孟子云:‘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則必皆有怵惕惻隱之心’;此即性中自具之仁也。然使其乍見父母將入於井,則怵惕惻隱之心,必百倍激切於路人;可見同一性中自具之仁,其輕重淺深,自有差等。墨氏愛路人,與愛親無異;釋氏視親平等;但知性中有仁而不知有輕重淺深之別,此所以失其本心,而為無父之教也。孝子不登高,不臨深,身體髮膚,不敢毀傷;而墨則摩頂放踵,釋則削髮剃鬚,甚且有割肉喂虎之邪說矣!有子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大本已失,枝葉何從而生?此知仁而不知孝之弊也!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故資於事父以事君,則移孝作忠,而盡忠即所以盡孝;處常則靖共夙夜,處變則殺身成仁,君者,親之君也,成仁即以成孝;若守定省溫清之小節,臨深履薄之常經,臨難苟免,貪生舍義,在國為亂臣,即在家為逆子,此知孝而不知忠之弊也!趙苞之忘母死戰,嵇紹之忘父事仇,操切以抗顏,而激成已甚之禍!慷慨以受託,而置諸危亡之途,此知忠而不知孝與仁之弊也!但這三字,俱要一慎字貫之,慎則有成無毀,不慎則有毀無成;冒昧圖功,僥倖成事,激烈致禍,疏略洩機,一敗塗地,身死名辱,仁不成仁,忠不成忠,孝不成孝矣!當切記之?”素臣等津津聽受,不知不覺,東方已白。各自盥洗過了,用了早膳,素臣拜別祖先及水夫人兄嫂,過與鸞吹等作別。鸞吹等各立奉一爵,以壯行色,共是五隻大杯,冰弦將盤託上。只見那五杯酒,登時化作五杯鮮血,嚇得冰弦兩手俱顫,鸞吹等俱大驚失色。正是:

飢餐几上肉初炙,渴飲刀頭血正流。

總評:

《中庸》“至誠如神”一節,頗似老釋家說玄說妙。得水夫人之論,以常理實之,乃不落邪解,不墮妄見。璇姑更推說天人志氣合一感應之理,直可載人集註,一洗前人註疏之陋。水夫人遇災減饌,是聖賢吉凶同患,非佛菩薩平等慈悲。

買木之法,尚是小慧,散賑則綽有經濟矣。臨看煮粥一條,尤見細心。地萬有司,當錄一通置座右,以備不虞。

見銀水何以各異?且有小躔之似銀非銀、似水非水、尤足令人怪嘆。水夫人銀水之論,疑有夾雜老釋話頭;而理欲分途一段,一字一金,遂使前議變成確論。真奇文也!

水夫人、素臣見銀,秋香見水,無論矣;何以田氏等俱見為水,不及天淵,並不及小躔之似銀非銀、似水非水耶?其故直至百四十七回,方於天淵口中點清,真不怕看書人急穿腸子也。

宿三妾房,皆有所囑。若各為敘述,便覺呆板,故令於湘靈房中敘出,何等靈活。素娥之兄,伏筆更佳。

忠、孝、仁三字,說得如此貫串分別,可人先儒語錄。性中之仁,其輕重淺深本有差別,尤發前人所未發,為子輿氏功臣。素臣之得辟邪,主腦者在此,切勿草草讀過,埋沒千古寶訓。

吾儒重仁,墨釋亦重仁。仁在性中,何雲釋氏不知有性?唯不知性中之仁自有差別,故視其親如路人,而陷於無父之教。發宋儒所未發,與後文講庸學,均屬開闢之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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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誅夜叉六熊戴德 救作忠六義同仇

素臣舉起酒杯,連飲立盡曰:“此佳兆也,吾志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