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李商隱
宋雍熙三年(公元986年)夏,宋伐遼,敗於陳家谷口,宋太宗忙重新調整部署在北邊的戍守兵將,以阻止遼軍南下,同時令定州駐泊兵馬都部署田重進率兵入遼境,攻下歧構關,殺死遼兵千餘,暫時穩定了北疆局勢。
然而,是年十一月,遼蕭太后再度統兵南下,以耶律休哥為先鋒,首戰大敗宋軍於望都。
十二月七日,宋軍於君子館與遼軍交戰。雙方激戰數日後,卻因時值嚴冬,天寒地凍,宋軍的弓弩手不能拉滿弓弩,以致無法射殺遼兵,更因李繼隆的擅自退兵自保而孤立無援,雖奮力與敵軍廝殺突圍,卻終究未告成功,全軍數萬將士幾乎全被殲滅,僅餘數騎冒死殺出重圍得以生還。
此戰失利,致使河朔地區的宋軍喪失鬥志,遼軍因此長驅直入,先後攻陷深州、祁州、德州等地,殺戮宋朝官吏、擄獲百姓、搶奪金帛財富,只留下幾座空城和一片焦土。
此後,宋太宗終於放棄一統天下的野心,再也不敢興兵北伐,宋廷對遼的政策也由攻勢轉為守勢了。
但是,數萬名戰死沙場的將士卻已魂飛杳然,甚至連屍首都只能棄置戰場任由鷹啄狼啃,多少父母孤寡哀哀欲絕,卻喚不回愛兒、良人和爹親,只能舉幡招魂、設醮作法事,期盼能召回親人魂魄引渡至陰間,感於他們在人間已歷盡艱辛,只希望在陰間能過點幸福生活。
於是,北宋東京開封最富盛名的寺廟相國寺,連日來誦經聲不斷,一場接一場的法事,只為超渡亡魂、安慰未亡人。
位於州橋東面,臨著汴河大街的相國寺,在戰國時代是魏國公子魏無忌的故居,南北朝時則闢為建國寺,唐代為鄭審的住宅,唐睿宗時,為其賜名為相國寺。此後不斷增建,規模逐漸宏偉,至宋太宗時,更親題匾額——大相國寺。
可惜,相國寺內大殿上的彌勒怫光照耀大地,佛寺南面的隔鄰卻是錄事卷(妓館風化區,開封人稱院街),這對相國寺而言實在是太尷尬了。
不過,長久以來,僧侶們念他們的經,錄事(妓女)們招她們的客,你不拐我的信徒,我不搶你的客人,彼此眼睛各看一邊,就當作沒瞧見對方,倒也能相安無事。
此刻,前方大殿依然持續傳來陣陣含糊不清的經文,好象是怕若說得太清楚,一不小心因打瞌睡唸錯了,就會立刻讓人給揪了出來似的;而殿後的廂房內,一位秀美的十五、六歲小姑娘卻正怒氣衝衝地在一位與她長相頗為相似的中年貴婦身前來回踱步。
“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居然選在這種時候來退婚!”小姑娘——傅子香揮舞著雙手,氣憤難平地罵道,寬大的袍袖隨之刮出一陣陣旋風。“七七都還未過耶!就不能晚一點嗎?”
中年貴婦——傅夫人長嘆。“唉!這……這也不能怪他們。”
“不能怪他們?”傅子香不可思議地停下腳步。“可是,他們不但選在這個時候退婚,甚至立刻和樞密院副使的兒子訂下親事,還決定了迎娶的日子耶!”
傅夫人哀傷的五官上更添幾分無奈。“那樣也好,嘉兒一定不希望綵鳳為他太過悲傷,更不會贊成綵鳳為他守活寡的。”
“就算是那樣,可是……可是綵鳳姐難道就一點兒異議都沒有嗎?”傅子香抗議道。“她跟二哥的山盟海誓禁不起這樣的考驗嗎?看在兩人那麼多年感情的份上,就算為二哥哀悼個一、兩年也不算過分吧?”
傅夫人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我們又能說什麼呢?一個是兵部尚書,一個是工部待郎,哪一個官階都比你爹的諸中大夫高,我們有什麼資格去跟人家抗衡啊?”
傅子香窒了窒。“這……這又不是打仗,談什麼抗不抗衡呀?咱們……咱們爭的是個理字呀!”
傅夫人輕嘆。“什麼理?咱們是和井家說定了,等嘉兒回來後就要讓他和綵鳳成親沒錯,可是嘉兒……嘉兒已經回不來了呀!”說著,她的眼眶又紅了。“他們根本沒成親!咱們憑什麼要求對方守節?”
“可是……可是……”雖然孃親說的是事實,但傅子香還是怎麼想怎麼不甘心。“好,那……那我們也要替二哥另訂親事!”
“啊?”博夫人頓時錯愕地抬眼看著她。“你說什麼?”
傅子香不耐煩地翻翻白眼。“哎呀!娘,您真笨耶!我是說……”
“咱們要替二弟另訂親事。”
傅子香話還沒說完,便有人在外進替她接了下去,跟著,傅正國和傅子青相偕踏入內室。傅正國逕自落座,而傅子青則先向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