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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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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唱開三國演義了,洋雞是沒咱土雞仁義!”九斤黃摟著柴雞的脖子,悄悄地呢喃。她是全組唯一歡迎“並號”的,又能跟自己的伴在一起了,她幾乎像塊年糕整天粘著柴雞。柴雞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她的心吊在那件閃閃發光的綠衣上,無頭無腦地說:“真可惜!”

“可惜什麼?”

“那件綠褂子——”

“咳!還惦著那個!過兩天,姐姐給你弄件好的——”

柴雞想那件綠衣裳有點像小孩想要天上的星星。白勒克的姐姐帶走了行李鋪蓋,綠衣肯定也帶走了。九斤黃的允諾賽過放屁,哄人罷了。柴雞推開九斤黃的手,將了她一軍:“也要會發光的!”

“行!行!”九斤黃滿口答應,上哪兒去弄啊,她心裡一點譜兒沒有。可是有福之人不用忙——

第二天,出工隊伍經過墳地,柴雞忽然掐了一把九斤黃的大腿:“快看!看!墳頭兒上,綠褂子——”

紅蒿子地裡無數土饅頭中矗立著一座小小的新墳,比地面高不了半尺,但是卻十分顯眼,因為墳頭上開了朵花,紅紅白白掛著綠葉嬌豔欲滴。九斤黃暗笑:想綠褂子想瘋了奇#書*網收集整理,這不是朵野花嗎?仔細一看,她佩服柴雞那雙鷹眼了——不是紅花綠葉,是一個紅頭白身的小瓶,底下鋪的正是那件夾著金線的綠衣,在陽光中一閃一閃地目夾眼。九斤黃腦子飛快一轉,立刻伸手拍拍排在二組末尾的項四姐。女勞教隊裡囚和囚的關係有點像古代的春秋戰國和現代的世界各國,表面上看來無理可喻,骨子裡卻是叢花亂樹中別有蹊徑。項四姐為了“寶刀”踢傷了九斤黃的所愛——柴雞,按情理是九斤黃的仇人,九斤黃應該站出來為柴雞“拔衝”報仇才是。可雙方不但沒有流血犧牲反而密切得蜜裡調油,這不是九斤黃孬,而是說明她層次更高。為一星半點小事打得稀里嘩啦兩敗俱傷,是沒頭腦的小流氓;抓住對方的小辮子,不動聲色,制服對方,表面吃小虧其實佔大便宜,這才是有頭腦的大流氓。項四姐出禁閉室以後,老母雞點撥九斤黃在廁所裡有過一次談判。村鎮的青皮一有糾紛便上茶館,謂之“吃講茶”;勞改農場沒有茶館,廁所卻有的是,好在兩者都與“水”沾邊,上邊進和下邊出也相離不遠。青皮流氓不在乎,要的只是個無人干擾的所在。項四姐愣磕磕地以為對方也要還她一腳,做好應戰準備。九斤黃卻只是冷冷地問她:善了還是惡了?怎麼個“善”怎麼個“惡”呢?“惡了”就是你得斷了“第三隻手”——甭想偷了,姑奶奶有本事天天盯著你,你的那些玩意兒甭想瞞過咱!“善了”就是一筆勾銷,誰也不記誰,咱倆交個朋友,你得聽我的;我呢,不虧待你,幫你消化“佛(偷)”來的貨,怎麼樣?項四姐當然選擇“善了”,她知道自己永遠改不了偷的毛病,背後長一雙眼睛到處盯著的滋味誰也受不了。交個朋友,還有人代為銷贓,真是天大的好事。女勞教隊裡貨幣不通行,只能以物易物,項四姐怎敢到處推銷贓物,正想找個代理人呢!於是九斤黃一舉收服了項四姐。此刻九斤黃開始動用這個“馴服工具”,輕輕嘀咕幾句,九斤黃往新墳努努嘴,項四姐點點頭蹲下來繫鞋帶。九斤黃便出列向隊尾的三王隊長高喊:報告。在三王跑過來聽彙報的時候,落在最後的項四姐輕輕一跳,長臂一揮,墳頭上的紅紅綠綠不見了,現出一片新土。幾秒鐘後,項四姐沒事人似的回到二組的隊伍裡。

雞窩 十三(3)

綠色的是褂子,紅頭白身的小瓶是“44776”美容蜜。春節接見以後,白勒克的姐姐記住妹妹的囑咐,到處打聽,終於買到她指定的蜜。沒等送來,便接到勞改農場的死亡通知。妹妹死了,家裡沒人用這種時髦的化妝品,放在遺體手裡隨葬,也算當姐姐的一點心意。但是趕到這裡,人已入土。姐姐坐在紅蒿叢中,為這個苦命的妹妹流了不少眼淚。從小爹媽就偏心,好吃好穿總是留給小的,考上大學以後更是家裡的“王”。姐姐不計較,她也疼小妹,長得好,又聰明,一家子的希望都在小妹身上。直到進了局子才知道小妹乾的是這個行業,爹媽臊得在街坊四鄰面前抬不起頭。她卻知道老兩口子心裡還是疼妹妹,還盼這個老閨女學好,來信要什麼就送什麼,哪怕家裡天天鹹菜窩頭。她來晚了,最後一面沒見著,懷著深深的遺憾,她把那件死者最心愛的綠衣覆蓋在墳頭上,壓上那瓶沒開封的“44776”。想起一個街坊老太太的話:“白家姐妹倆一個是還債的一個是討債的。”她嘆了口氣,討債鬼大概討夠了數,一伸腿走了;還債鬼還沒還清,還得回去侍奉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