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見過,從未想過,但那名字卻已自明的從腦海裡迸了出來。
這個世界雖然沒有有關地藏的傳說,可是夏炎終究已經融合了兩個神選者的記憶,他就很清楚的知道了。
地藏。
乃是佛門大能。
端坐在黃泉血河,超度亡魂,立大宏願——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如此宏願令人欽佩。
但那兩個神選者記憶裡的地藏,和他身後的這位魘地藏形象卻差了很大。
可謂,前者乃是黑暗裡的光明,慈悲度人。
而後者乃是黑暗裡的極暗,那明明該是慈悲的梵音卻被呈現出截然相反的味道,充斥著一種邪惡之感。
還有閻羅也是。
閻羅。
地獄有十殿閻羅。
坐鎮於十八層地獄之中,而夏炎也曾聽過自己的世界是有地獄存在的。
但是
十殿閻羅裡從來沒說有什麼白閻羅。
閻羅的形象也絕不是這樣,他仰面看著眼前那體型遮天、膚色扭曲、呈現出充滿悖論和人類無法想象色澤的詭異
夏炎不禁默然。
忽地
在他頭頂那唯有梵音瀰漫的“天空”,忽地產生了一絲雜音。
好像是邪惡的老僧虔誠唸誦經文時,有偷油的老鼠剛好撞破了佛龕的燈盞,燈盞落地,發出清脆的“咔嚓”聲。
而這噩夢裡的“天空”亦是傳來一聲“咔嚓”聲。
天空如“卵殼”,而其外宛有什麼在輕輕敲打著“卵殼”。
殼破開一道裂縫。
夏炎抬頭,只見天空的裂縫後是幽幽的、深邃的、窮極人類之想象亦無法辨別出的星河。
星河裡還有著郎朗的、浩然的讀書聲。
這等充滿朝氣的聲音,原本會讓人生出一絲對未來的嚮往,但在這樣的環境裡,卻是說不出的離奇和詭異。
旋即。
星河被填滿。
一根手指粗暴地從裂縫外擠了進來。
那手指流淌著晝夜不捨奔騰不息的濁流,蘊藏著純粹到好似已經靜止的死亡,努力著往下探來,碾向站在黑暗裡的夏炎
“第三個。”
夏炎在夢裡卻有著詭異的清醒。
這手指的主人,不是白閻羅,也不是魘地藏。
一時之間
夏炎只覺自己的靈魂本能地窒息了,最深沉最恐怖最令人悸動的魘,讓他回憶起了年幼時候每夜見到白閻羅時候的恐懼感。
而就在這時
他周身再度產生了一股奇異的神秘灰澤。
灰澤滲透,由他再向八方而出。
如是補天般,灰霧向天空的手指流淌而去。
但即便如此,那手指只是被稍稍拖延了速度,卻還在壓下。
哧~~
夏炎身體裡的灰霧如同焚燒了起來,化作昂昂狼煙般,向天而去。
過了不知多久,反正在夢裡是沒有太多時間概念的。
但天空的裂縫終究被鎖住了。
那根垂天而落、填塞星河的手指好似成了一尊玄奇的雕塑,在顛倒的天地裡、以星河為基靜靜屹立著。
垂天而落卻未落,如懸著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在這白髮少年的頭頂高高掛著
“呼,呼,呼”
溺水般的喘息聲再度響起。
夏炎猛然坐起,而背脊上早已溼透,涼汗從額頰滑落,又順著下巴到了不停顫動的喉結處,癢癢的。
喘息聲逐漸平息,少年眼睛努力地動了動,這才睜開。
他看了一眼窗外。
很意外。
還未至早晨。
此時,猶是黎明前。
寒月如狼牙,擱在西天的盡頭。
這座大虛王朝的首都還在沉睡著,未曾醒來。
夏炎手指動了動,雙手手掌撐著軟被,稍稍用力之間,他已然靠到了有著盤龍飾紋的床背上。
他神色很快恢復了平靜。
所向披靡時的從容不迫,就算是三流的阿貓阿狗都能做到,不過是壓著內心狂喜的暗暗裝逼罷了,待到一貧如洗又再恢復本來面目,這見得什麼本事?算得什麼人物?
可於驚駭之事,恐懼之事,頹敗之事臨身時,又有幾人能寵辱不驚,波瀾不動
十面埋伏、四面楚歌之時,神色從容亦與志得意滿、勢如破竹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