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奉“留取丹心照汗青”,所以父親給我們兄弟倆起這對名字,當時哪料到我喜歡畫畫。
吳懷堯:據我所知,你的父母經歷過戰爭,逃難,你的祖父是黃埔軍校的軍官,打了半輩子仗,你的岳父也是軍人,也打了半輩子仗。你雖然生在和平年代,但所受的教育都和戰爭有關。小時候看的電影都是戰爭,然後經歷“文革”,這樣的家庭背景和成長經歷,對你性格的形成和人生道路,起到什麼樣的作用?
陳丹青:我對苦難會敏感。但“苦難”這個詞現在被說濫了,惹人討厭。當我說對苦難敏感,意思是說:苦難是美的,假如進入藝術的話。我喜歡畫悲劇主題。孟德斯鳩說過:人在苦難中才活得像個人。
吳懷堯:你是上海人,上海曾經經過很多年的殖民文化的薰陶,經過風月流水的滌汰,你覺得這樣一座歷經過苦難的城市會產生什麼樣的藝術?或者說,什麼樣的藝術會適合上海?
陳丹青:除了殖民時期的建築,“殖民文化”對上海曾經有過的“薰陶”早已被淘洗乾淨了——不論這種薰陶是負面還是正面的。民國的上海藝術家作出了全中國最“洋氣”的作品,七十年代上海給出全國最左的無產階級文藝——八個樣板戲有四個是上海創作的——現在上海的藝術,整體上既不洋,也不左——我甚至不清楚上海提呈給全國哪些作品。譬如現在上海沒有一部驚動全國的電影。這種情況已延續十年以上了。可是在三四十年代,包括七八十年代,全國都在等待上海出品的電影。
吳懷堯:前幾天我倒是看了一部電影,叫《海角七號》,臺灣的片子,看完後寶島是個美麗溫情有夢想的地方。最近你也寫了篇《日常的臺灣》,說臺灣人情好,早期時定居紐約,不以為珍貴,而今居住北京近八年,忽然置身臺北,就處處看得稀罕。在地理面積上,臺灣算是彈丸之地,但是卻接連出了不少厲害角色,諸如李敖、柏楊、侯孝賢、鄧麗君、白先勇、周杰倫等。如果我說,臺灣是目前中國最有文化或文化氛圍最好的省份,你會同意嗎?
陳丹青:一個省份不能和整個中國的“文化”或“文化氛圍”比較,但臺灣出人,不是因為文化氛圍,而是相對大陸,比較自由,比較地沒有遭遇文化上的毀壞與劫難。你去問問臺灣有頭腦的文化人,都對臺灣不滿意。
吳懷堯:在評述王家衛的時候,你說他“一看就是一個流氓”,很多人奇怪你為什麼這麼說。你平時喜歡看什麼型別的電影?能否為大家推薦三部你覺得必看的電影?
陳丹青:媒體喜歡聳動,在我全部講演中只摘取這句話,並予誇張。那是形容詞,表示一種潑辣大膽的影像風格。事後家衛請我吃飯,我說媒體只用這句話,他說對啊,不是流氓你怎能拍電影!即便從電影故事看,事實上歐美很多電影都是以黑幫流氓作主題。
我喜歡各種型別的電影。沒有一種型別是好的或不好的,要看拍得好不好。我很難推薦“三部電影”,那樣會對不起其他好電影:好電影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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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教授
教授
2000年,作為“百名人才引進計劃”的一員,陳丹青被清華大學美術學院聘為教授及博士生導師;2005年,因對現行人文藝術教育體制不滿,他憤然辭職,由此受到各界廣泛關注,同年雜文集《退步集》出版,在讀者中產生巨大影響。
吳懷堯:你25歲時考上美院,其時正好是“文革”後各地高校全面恢復招生的1978年。據說在考大學的前幾天,你突然被取消考試資格,真有這事嗎?坊間還流傳一種說法,那年你以外語零分、專業高分被錄取。你在外語考卷上寫下“我是知青,沒有上過學,不懂外語。”隨即交卷,離開考場,真是這樣?
陳丹青:具體情況就像你所知道的一樣。但考試前幾天忽然被取消資格,完全沒這事。那時國家拼命鼓勵所有年輕人考試,每個縣委公開發放申請表,誰都可以填表申請。國家十年不招生,急壞了。
吳懷堯:對任何一位想當藝術家的青年,今日的考試製度是不折不扣的荒謬與侮辱。要改變這種考試製度,關鍵點在哪兒?對此你是否抱有希望?
陳丹青:我對制度的改變與否,不抱希望,那是許多人的飯碗,不能隨便改動。我對出人才不絕望。人才是擋不住的。
吳懷堯:你小時候是乖孩子嗎?學習成績如何?有沒有番強越界手腕子給大人捉牢了的經歷?在你的成長過程中,有沒有打架與被打的經歷?
陳丹青:我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