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那些影子躍進心裡了,還嫌不夠疼呢?
“放手,我要回家了,你白耗我一晚上時間,一毛都沒掙到。”
紀時氣極了:“越尹,你是不是瘋了!你知不知道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為什麼來嗎?你得罪我朋友了!人家讓我來整你!你告訴我,誰借給你的膽子啊?你幹這個?傍家兒更掙錢你怎麼不去?!”
我冷靜的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開,一字一頓的問他:“我騙你朋友多少錢?我還,我說了,我從來不騙熟人,你朋友也算我熟人吧,咱們認識這麼多年,這情分絕對有。”
紀時沉默片刻,說道:“越尹,咱們一定要這麼說話麼?”
我的眼淚終於湧上來,頃刻間就盈滿眼眶,我努力嚥著口水,努力把那些眼淚都逼回去,“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說話?”我頓了頓,“紀時,曾經,我想過殺了你。”
“你隨時可以殺了我,只要你好好活著,我這條命,賠給你。”
我倏然轉身,讓眼淚無聲無息的簌簌滑落,“不用,我嫌髒。”
說完我就走了,沒走幾步就聽見他的聲音在背後響徹:
“兩萬。”他的聲音抑揚頓挫:“手機號留給我,你說的,我朋友的兩萬你會還。”
我心裡一抽一抽的疼,真難讓人相信,我們曾經那樣親密,他曾經說,越尹,你就是我心裡的那坨肉,挖了你我就活不成。
可是結果呢?我不是他心裡那坨肉,他只是身上那坨肉難受罷了,而我,那麼傻,傻到能為他把一切羞恥心都丟了。沒了我,他活得人模狗樣的,而我呢?過得畜生都不如。
直到現在,直到今天,他的話終於讓我徹底從我自己編織的那些溫暖旖旎的故事裡清醒,是啊,我們倆本來就該這樣。
疼嗎?不疼,真的。
紀時
這麼多年,我想象過很多次我們再見面的情形。
甚至我還想過,也許未來有一天她會挽著一個男人和一個孩子向我介紹,紀時,這是我老公,這是我孩子。
我以為,這是最痛的情形。卻不想,更痛的,是我發現她過的一點都不好。
從前那頭洋娃娃一樣的自然捲被她挽成一個髮髻,糾纏一團,像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被她深藏起來。她原本一張圓潤的蘋果臉硬生生熬出了尖尖的下巴,還有那雙精靈古怪的眼睛,變得灰暗而疲憊,不復從前的光彩。
她抬頭看我的眼神,彷彿刺在我心尖上了。她怎麼能用那麼憂傷絕望的眼神看我呢?看得我,那麼想把她抱在懷裡。
這些年我用了好些辦法全國各地到處找她,卻不想她就在我眼前。而我一直以為,她一定不會來到有紀家人的地方。
我以為,她恨我恨到骨子裡。
也許是報應吧,所以這些年她才頻頻出現在我夢裡,在夢裡反覆折磨著我,她對著我哭,哭的那樣傷心,她一遍遍的質問我:紀時,為什麼不喜歡我呢?為什麼呢?不喜歡我幹嘛招惹我,為什麼這樣對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我在夢裡掙扎,我無數次的去抓她飄渺的影子,我不想讓她消失,我不想讓她再那麼傷心,我想對她說我錯了我錯的離譜原諒我吧,可她聽不見,一點也聽不見。無數次從夢中驚醒,我只能握住一片虛空。
我懷裡那麼乖的貓兒越尹,她不是我的了,是我親手把她推離我身邊。
我就是這世界上最混蛋的混蛋,最傻逼的傻逼。
今天,她用那樣恨之入骨的口氣說想殺了我,而我呢?我心裡想的卻是想問她能不能再給我機會,和我從頭來過。
我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
睡在床上擺弄手機擺弄了很久,在電話薄裡滑來滑去,最後還是停留在她的號碼上,她現在在我手機裡是第一個,因為我把她名字存成“A”。
很想跟她打個電話,好像有一肚子的話要跟她講,很想知道這麼些年她到底怎麼過的。撥號鍵就在拇指下面。還沒按下去,心底另一個聲音幽幽響起:紀時,你有什麼資格?你以為你是誰?
把手機啪的一聲扔到地上,整個人陷到床裡,翻來覆去,最後又跳起來,把整個床墊搬開,將一個相框從床下的儲物屜裡拿出來,是一個裱著她照片的相框。
她十七歲的樣子,扎著高高的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眼睛微微的眯著,笑得滿臉都是陽光。
照片背面寫著字,不用拿出來我都能倒背如流:
【我們共同生活在一個危險的地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