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系列案子發生之後,局裡就像是炸了鍋。大家各顯神通:有的人引經據典,有的人旁徵博引,有的人更是就案情爭得面紅耳赤。似乎所有人都對案子瞭如指掌。
李書記“依靠群眾”的調查方法未能奏效。案發現場附近的那些居委會老大媽們調查了無數“有作案嫌疑”的人,可被調查者都有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沒有任何突破性線索。
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因為住房條件和生活資料配給制等原因,居委會曾是政府維持社會秩序的得力助手。當時許多家庭都聚居於一處,共用廚房和衛生間,鄰居之間抬頭不見低頭見;糧票之類的發放大權掌握在居委會手裡,因而居委會在老百姓中間擁有比較高的權威。然而隨著住房條件的改善和配給制的廢止,居委會在老百姓生活中的地位就沒那麼重要了。雖說在那些待拆的貧民區,居委會還有一定影響力,但本案兇手貌似並非貧民區住戶。他應該居住在更高階更私密的地方。時至九十年代中期,居委會幹部已經不能像過去階級鬥爭時代那樣隨便硬闖民宅了。
廖國昌提供的資訊幾乎沒有任何價值。雖然那些物證看上去似乎縮小了調查範圍,但那些有性犯罪前科的傢伙沒有符合這一範圍的。他們大多生活貧困,只有兩三個人是獨居,而有車的更是隻有一位計程車司機。
而對紅色旗袍本身的調查也是徒勞無功。警方已向所有生產旗袍的工廠和裁縫店發出了協查通報,以徵集資訊。但至今仍未得到任何關於這種特殊款型旗袍的線索。
日子一天天過去,似乎距離下一位姑娘遇害越來越近了。
於光明看著自己吐出的菸圈出神,這時他聽到佩琴在盥洗室倒水的聲音。他趕忙熄滅香菸,把菸灰缸藏了起來。
他可不想聽到佩琴因為抽菸的事對自己嘮叨,他希望同她探討一下案情。從前她曾經用自己的方式幫他梳理過許多案件的調查思路。而這一次,她至少可以談談對那件旗袍的看法。像大多數上海婦女一樣,她很喜歡逛街,雖然也跟她們中的絕大多數一樣都是隻看不買。
佩琴走進房間,邊走邊擦著頭髮。
“老公,你看起來氣色不好。今天早點休息吧,我弄乾頭髮就來。”她溫柔地對丈夫說道。
於光明點點頭,脫掉衣服躺下。被窩裡有點涼,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過很快就感到一絲暖意。
佩琴回來了,光著腳走過來,掀起被子躺在丈夫身邊,調皮地用冰涼的腳踢著他的腿。
“老婆,要不要幫你灌個湯婆子'3'?”於光明憐惜地問道。'3'方言,盛熱水後放在被中取暖的用具,多用銅合金或陶瓷、塑膠製成。
“不要,有你就行。”她緊緊抱住他,“將來勤勤考上大學了,這兒可就只剩咱倆了。到時候家裡肯定空落落的。”
“擔心什麼,”他撫摸著妻子鬢角的一絲白髮,藉機直奔主題,“老婆,你還是那麼年輕漂亮。”
“別哄我了。”
“我今天在商店看見一件旗袍,很適合你。你從前穿過旗袍嗎?”
“哎呀,你啊。你啥時候見我穿過旗袍?咱們上中學那會兒不是都說只有腐朽的資產階級才穿那東西嗎?後來咱們去雲南插隊,穿了十年軍裝。再後來回城了,住在你爹那兒,連個衣櫃都沒有。老公,你一點兒都不疼我。”
“現在咱們有自己的房子了,我以後要好好補償你。”於光明說道。
“不過你怎麼突然對旗袍這麼感興趣啊?哦,我知道了,又是案子。紅旗袍殺人案,我都聽說了。”
“你對旗袍懂得肯定比我多。沒準在商店裡試穿過吧。”
“可能試過一兩次。不過我可從沒逛過那些高檔專賣店。你覺得像我這種在小飯館打工的中年婦女,穿旗袍合適嗎。”佩琴笑道。
“怎麼不合適了?”於光明用手撫摸著妻子玲瓏有致的身體說道。
“少來,別跟你們陳隊長學那一套甜言蜜語。旗袍才不適合勞動婦女穿呢,特別是我這種天天在飯店裡煙熏火燎的。我在時尚雜誌上看過一篇關於旗袍的文章,很長。不過我實在是弄不懂這玩意兒怎麼又流行起來了。還是說說你的案子吧。”
於是於光明開始講述案情,包括同事們為破案所做的努力,以及調查過程中遇到的挫折。
聽完他的講述,佩琴說道:“你跟你們頭兒討論了嗎?”
“昨天我倆透過電話了,他正在度假,寫什麼文學論文呢。關於這件案子,他所說的都是些讓人聽不懂的哲學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