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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媽媽端著一杯咖啡回來。當她聽說我們父子又在討論祖父的事,忍不住深深嘆出一口氣來,滿臉無奈。爸爸的反應跟媽媽差不多,但我們父子畢竟相處多年,比較瞭解對方的想法。他知道,在探明事情真相之前,最好不要把我的話當成無稽之談。他也曉得,我跟他一樣也是個丑角,而這種人心中有時會靈光一現,看到一些重大的事情。

“你憑什麼認定那個人是我父親?”爸爸問我。

我不可能告訴他,這件事記錄在小圓麵包書上,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幸好,昨天晚上我已經想好了一套說詞。

“首先,他的名字叫盧德維格。”我開始解釋。

“在瑞士和德國,這是很普通的名字。”爸爸說。

“這個名字也許很普通,但老麵包師告訴我,大戰期間,他在格林姆鎮待過。”

“他是這樣講嗎?”

“唔,他不是用挪威話講的,”我說。“我告訴他,我是從艾倫達爾鎮來的。他一聽就叫了起來。他也在那個格林米斯達特(dergrimmeStadt)待過。我想,他講的是艾倫達爾鎮附近的格林姆鎮。”

爸爸搖搖頭:“格林米斯達特?在德文中,這話的意思是那個可怕的城市。他可能是指艾倫達爾鎮……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挪威南部有很多德國兵呀。”

“沒錯,”我說。“但只有一個是我祖父呀。這個德國兵後來跑去瑞士杜爾夫村,當起麵包師傅來。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嘛。”

爸爸決定打個長途電話,給遠在挪威家鄉的祖母。我不曉得他打通這電話的真正原因:是受我一番話的影響呢,還是為了盡人子的責任,打電話稟告老母,他在雅典找到了她老人家的媳婦。祖母家中沒人接電話,於是爸爸又打到英格麗姨媽家裡。姨媽告訴他,祖母突然決定到阿爾卑斯山旅行,現在已經啟程了。

聽到這個訊息,我忍不住吹起口哨來。

“小圓麵包師傅對著神奇的漏斗大聲呼叫,聲音傳到好幾百裡外。”我念誦的是侏儒的一句臺詞。

爸爸一聽登時愣住了,臉上盡是訝異迷惑的神情。

“這句話,你以前不是說過嗎?”他問道。

“說過,”我回答。“那個老麵包師終於領悟,他遇見的那個小男孩就是他的親孫子。這不是不可能的啊。而且,他也親眼見過你啊。

爸爸,血濃於水啊!也許,他突然想到,經過了那麼多年,他不妨打個電話到挪威問問看,出現在他店裡的那個艾倫達爾男孩,到底是誰家的孫子。電話一接通,老兩口就舊情復燃啦,就像爸媽你們兩位在雅典那樣噦。”

結果,我們一家三口驅車北上,直奔瑞士杜爾夫村,爸媽都不相信,那個老麵包師就是祖父,但他們也曉得不陪我到杜爾夫村走一趟,我絕不會讓他們耳根清淨的。

抵達科摩時,我們住進上回住過的那家迷你旅館。遊樂場已經拆除了——替我算過命的吉普賽女人也走了——但這回我單獨住一個房間,算是一個小小的補償。趕了那麼長的一段路程,我覺得非常疲累,但臨睡前我還是決定讀完小圓麵包書。

紅心8

……面對如此神妙的奇蹟我們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我站起身來,走出小木屋,一路搖搖晃晃,因為這會兒人世間各種美味正在我身體中四處亂竄。草莓冰淇淋的甜美,流竄過我的左肩;紅葡萄乾檸檬的混合芳香,襲擊我的右膝。千百種滋味不斷地、飛快地在我身上互相追逐,我實在沒法子一一加以辨認。

此刻,全世界不知有多少人正在吃東西——正在品嚐千百種不同的滋味,而我就彷彿同時出現在每一家的餐桌旁,分享他們桌上的珍饈。

我漫步走進屋子後面山坡上的樹林。人間美味的爭奇鬥妍,逐漸在我體內消退了;我對世界開始產生嶄新的感受,而這份感受將永遠存留在我心中。

我回過頭去,望望山腳下的村莊;生平頭一遭,我發現世界竟是如此的神妙。我不禁驚歎起來:人類怎麼可能出觀在這個星球上呢?我正在感受一個全新的世界,但是,事實上,這個世界在我孩提時代早就已經存在,而且一直展現在我的眼前。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沉睡;迄今我在地球上的生活,說穿了只是一場漫長的冬眠。

現在我甦醒了,活轉過來了j我覺得自己渾身進發著活力。生平頭一遭,我真正體會到了做人的感覺。同時我也領悟,如果我繼續飲用那瓶神奇的飲料,這種感覺會逐漸消散,終至完全消失。品嚐這個世界應該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