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5部分

他的祖先殞命的地方,是薩沃那洛拉被燒死的地方。可實際上他並沒有深思熟慮,他的決定是七零八碎拼湊出來的。

我們總是認為決定都是在某個時間做出來的,是理智和自覺思維所得出的結論,這就使那一過程莊嚴起來。而其實決定是在七搓八揉的感覺裡決定的,往往是一整塊,而不是個體的總和。

在登上去巴黎的飛機時帕齊就已做出了決定,一小時以前在他的妻子穿上雲紋綢的新浴衣勉強接受他時,他又決定了一次。幾分鐘後,他躺在黑暗裡,伸手去攬她的面頰,向她道了個溫情的晚安,卻在手掌下感到了一灑淚珠。她無意中讓他感到沮喪。

又是榮譽嗎?還可以再次忍受大主教的鼻息,在聖燧石上打出火花,點燃布鴿子屁股後的火箭嗎?還可以獲得政客們(那些人的隱私他知道得太多)的讚美嗎?可是,即使別人知道抓住了漢尼拔·萊克特博士的警察就是他,那又所值幾何?對於一個警察來說,榮譽只有短短的半輩子。還是賣掉他好。

那念頭刺穿了他,慫恿著他,使他蒼白了臉,鐵下了心。在以視覺見長的里納爾多決心豁出去時,他心裡混合了兩種氣味,他妻子的體香和切薩皮克海灘的氣味。

賣掉他,賣掉他。賣掉他,賣掉他,賣掉他,賣掉他。

1478年弗朗切斯科·德·帕齊在大教堂揪住朱利亞諾刺出的那一刀力氣不足,卻在瘋狂中扎穿了自己的大腿。

第二十四章

漢尼拔·萊克特博士的指紋卡是珍品,算得上崇拜的物件。指紋的原件加了畫框掛在聯邦調查局鑑定處的牆上。按照聯邦調查局對五個以上指頭的人取指紋的習慣,拇指和相鄰的四個手指拇在正面,第六個指頭摁在背面。

博士剛逃走時指紋卡的影印件就已散發到世界各地,而他的拇指指紋又被放大了印在梅森·韋爾熱的懸賞緝拿傳單上,並在上面做了許多說明,即使只受過極少訓練的人也可以立即做出準確的鑑定。

簡單的指紋取樣並不是困難的技術,帕齊是可以幹得像專業人員一樣的,而且能夠大體做到讓自己放心。但是梅森·韋爾熱要求的是新鮮指紋,就地提取的,沒有來過的,他要讓他的專家獨立鑑定。梅森以前受過騙,那是在博士早期犯案現場取到的多年前的老指紋。

但是怎麼才能取到費爾博士的指紋而不引起他的注意呢?尤其是,決不能驚動了博士。那傢伙很可能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留下個兩手空空的帕齊。

博士很少離開卡波尼邱宅,而下一次的藝術委員會會議還在一個月以後。要把一個玻璃杯恰好放在他的位置,而不在別處,需要等太長的時間,而藝術委員會又從不使用這種便利用品。

帕齊既然決定了把漢尼拔·萊克特出賣給梅森·韋爾熱,便只好單幹。他不能夠弄一紙命令進入邸宅,那會引起警局注意。而那座建築的戒備又太森嚴,使他無法闖進去採集指紋。

在那段街區裡,費爾博士的垃圾箱比別人的要乾淨得多,新得多。帕齊買了一個新垃圾箱,半夜三更去給卡波尼邸宅的垃圾箱換蓋子。鍍鋅的表面不理想,帕齊費了一夜功夫,得到的是點彩派藝術家①創作的夢魘,他怎麼也無法辨認。

第二天早上他紅著眼睛在古橋出現了。他在那裡的一家珠寶店買了一個拋光極佳的銀手鐲,帶上展示用的絲絨架子。他在阿爾諾河南岸的工匠區,皮蒂宮對面的小街道上讓另外一個珠寶商磨掉了手鐲上製作者的名字。那珠寶商建議給銀手鐲加一層抗汙膜,帕齊沒有同意。

①19世紀末從法國印象畫派發展而來的新印象畫派。畫面不用線條,一切形象都用各種色彩和各種濃淡的小點表現。

佛羅倫薩陰森森的索利恰諾監獄坐落在通向普拉託②的路上。

②義大利托斯卡納大區城鎮。

女監二樓,羅穆拉·切斯庫把身子彎過洗衣用的深水槽,在乳房上打了肥皂,仔細洗淨擦乾,穿上了一件清潔寬鬆的棉襯衫。另一個吉卜賽女人從探視間回來路過,對羅穆拉用吉卜賽語說了幾句,羅穆拉眉宇間露出一道淡淡的皺紋,漂亮的臉蛋依然莊重地板著。

她被允許不參加上午8點半的例行禮拜。但她來到探視間時,一個看守卻擋住了她,把她帶到了監獄底層的一間私人會客室。在那屋裡,抱著嬰兒的不是往常的護士,而是里納爾多·帕齊。

“你好,羅穆拉。”他說。

她徑直向那高個兒警官走過去。她明白他馬上會把嬰兒給她。嬰兒想吃奶,開始往她懷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