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早起來,恣情就忙著幫我換輕便點的裝束。身上穿的是仿胡服束袖卷花短裙和素色流紗束褲,頭上扎著流蘇小髻夾雜著七彩雲帶。銅鏡中影子模糊,恣情的巧手四處遊走。驀然想起遠方的母親,每次給我梳頭時總是用驕傲的眼神稱讚我。
“晚兒,今天是去羨情湖一遊嗎?”轉頭,看見舅舅站在門口,溫潤如玉,淡香襲人。
“是呀。”我邊說邊跑,撲入他的懷抱。味如罌粟,令人沉淪。
“舅舅今天有公事,就不能陪你了。”他一臉愧疚地對我說:“我讓關毅陪著你們。”
“好。”我並不介意。這個表情並不適合他。
初春,草長鶯飛。羨情湖邊多有麗人在踏青,也有不少外族人,奇裝異服甚是注目。這是個以商業聞名的城市,多有異族商人也不足為奇。這個世界似乎是我熟知的古代多個朝代的融合,如這方面倒和唐朝相似,有著海納百川的寬容。徜徉湖邊,清風拂面,水光瀲灩。花來衫裡,影落湖中。愜意人生,不過如此。行走間的記憶留連,旅途中的回味佇足。恣情像是感染了這份歡愉,在我耳邊咋呼。關毅和平時一樣,如非必要則保持沉默。
人云南都的風光,在一湖一島間。湖,自然是羨情湖。島,指的就是位於羨情湖中的孤島,名凌波。島上風光旖旎無限出名暫且不說,還有座庵堂,名水月,逢初一、十五閨閣女子上香之日,香火尤為鼎盛。據說,這裡的姻緣籤盛名天下,住持空月師太解的籤,更有百解百靈之稱,可惜只為她認定的有緣人解籤。坐船上凌波島的時候,心中還有些慶幸,今天只是初十而已,不用面對如織的香客,多多少少傷了清淨之氣。踏上凌波島,才發現這島名取得實在是妙。孤島凌湖,清波微漾。與羨情湖相得益彰而不突兀。山頂不時傳來渺渺佛音,拂塵人世。
看著也似清靜的恣情,我打趣道:“恣情,這裡的籤不是很靈嗎?你也快及笄了,去求個籤,也好知道自己的因緣。”
“小姐……”她作勢瞪了我一眼,蘋果臉龐卻紅了。
我拉了拉她的手,“好了好了,走啦!”
因庵堂不接待男客,我把關毅留在了外堂。
環顧四周,虔誠的信女在燒香焚拜。庵內供奉的是南無觀世音菩薩。一臉慈悲。望著懷揣著美好祝願的女人。恣情臉紅紅的小聲告訴我要去求籤,我笑著答應了。女兒情長,不過一瞬。不知不覺,我獨自來到了後院。看起來這裡較為荒涼,雖已春天卻仍枯草叢生。側頭,卻見一女尼坐在院中唯一的亭中,面前好似擺著副棋盤。興致一來,快步走到亭中。
女尼已屆高齡,面容班駁,時光雕刻的痕跡遍佈,只是這周身祥和之氣亦是歲月給予的。她一人獨弈,我觀棋不語。靜謐時刻。
女尼手執棋子,落子,忽然開口:“施主,從何而來?”
我望著豔豔天空:“無所從來,無所去。”
孰料女尼輕輕拂散棋局,靜靜望著我說:“無人束縛,何需解脫?”
我笑:“師太清明,這也是我近些時候才剛想通徹的。”
女尼雙手合十,頭微點,慢慢站起:“這是庵堂粗茶,施主若覺渴,不妨一飲。”說完,徑自離去。
我拿起棋盤邊的古樸木杯,七分滿,浮著不知名的茶葉。淺酌一口,澀;待至喝盡,苦。極苦之茶,卻滿口留香。
緩緩步回正堂,途中一年輕女尼喚住了我:“請問小施主是否姓夜?”
“是。”
“這是給施主的。”說完,她就給我一信箋。
我攤開一看。心一驚。快步回正堂。
恣情看見我,迎了上來:“小姐,你上哪兒去了?”
我看著她手裡拿著籤文:“空月師太給你解簽了嗎?”
“沒有,我見不著小姐……”
“那你快去吧,說不定你是師太的有緣人呢!”
“小姐,那你……”
“我會等你的。”
“謝謝小姐。”
心念一轉,往側門走去。若非問過庵中女尼,我想不到,穿過水月庵邊一片竹林後,竟然有如此美景。一座數十米的小橋緩緩延伸至對岸。對岸只是個極小的島,可能是本與凌波相連,卻由於水位升高而漸漸剝離。小島上有座涼亭,名伴月。極美的名字。想起月光下,亭中或歌或舞或詩。橋下羨情湖水盪漾。人醉眼迷離。
流芳後,凌波伴月亭。信箋上如是寫。
我捏著紙。確是美景。若無在亭中的那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