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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部分

奚畫仍執意要步行。

一條道走了,兩條街,遠也不遠,竟走了整整一個時辰,在書院門口站定時,她抬起頭,看那門上貼著的封條,北風凌冽,吹得紙張飛起,在半空裡不住顫抖。

奚畫伸出手,細細把封條撕下來,小心把每寸黏住的紙張都清理乾淨。

“二嬸是最愛整潔的。”她自言自語,“這門若是髒了半點,她都會擦上好久。”

金枝喉中苦澀,隔了一陣,才後知後覺地嗯了聲。

推開門,迎面便是一地塵土飛揚,背後的兩名隨從忍不住抬手去遮掩口鼻,她倒不管不顧地走了進去。

因為沒有人照料,花臺裡的花木全都枯死了,乾癟癟地立在那兒,一仰頭,前廳上高懸的匾額書著“君子殿”三個燙金大字,朦朧間還看得有灰塵掉下來。

“張伯最愛在辰時五刻關這扇門。”她摸著門環,回頭朝金枝笑,“記得有一回我同關何遲到了,還被鎖在外面,他抱著我從房頂上跳下去……後來被冉先生罰去門外頂書,你還記不記得?”

金枝抿著唇,重重點頭,哽咽道:“記得……”

“也不知冉先生他怎麼樣了……”奚畫訥訥出神,跨過門檻,往學堂裡行去。

手從玉瓷畫瓶、畫卷、雕花櫃、硯臺上一一拂過,沾了一掌心的浮灰。

日光正好,從窗外照到桌上,幾十張案几靜靜沐浴在此。她雙目從每張凳椅上掃過,眼底裡流去的是書院中那些曾經熟悉的容顏。

隱約還能看到副院士手持書卷搖頭晃腦地在其間悠悠走過,講堂內書聲琅琅。

“左先生最愛的就是挑休假後這頭一日考算術。”她聲音極輕極輕,望著金枝,臉上帶笑,“別怪我沒提醒你,一會兒看你又該捱罵了。”

“哦,不對……”奚畫搖搖頭,“現在你也不用害怕了。”

她捂著嘴,強忍著沒讓眼淚流出來。

“我騎術不好,射箭也總射不上靶子……我們倆在一塊兒,就算雷先生罵,也不擔心了。”

初見之時,她就拍著一旁的案几,對她悄悄道:“我算術不好,你坐我這邊吧……幫幫我成不成,我上回還被左先生罵了。”

金枝掩了口鼻,淚水止不住的掉。

“對不起小四……對不起……”

“金枝啊。”她仍舊只是笑,握著她的手,“你比我好,你還能哭……你知道我有多傷心麼?我卻……根本流不出眼淚來……”

人心就像水,明明張手就可以握住,卻從指縫中流淌消散。

☆、第96章 【千軍萬馬】

杭州城郊,小鎮客棧之外。

關何正在馬廄餵馬,大老遠就聽見有人喚他。

“關何,關何,關何!”尚遠手裡不知拎著個什麼東西,飛奔而來,“快瞅瞅,這大鳥是不是你的?”

白色的海東青撲騰著翅膀,翎羽飄飄灑灑。關何忙放下馬草,側身上前接過鳥。

“它怎會在你這兒?”

尚遠拍拍滿手的灰,“適才我剛開窗,就見它一頭飛到你床邊,我瞧著挺像你從前養的那隻,所以就給拿來了。”

他略一頷首,正低頭時,忽見這隼腳踝之上還繫著一物,關何驀地一愣,伸手解開。

“這是什麼?”

看他取下一張紙條,尚遠又恍悟,“原來這是信鴿啊?”

關何沒有搭理他,只把紙張攤開,待得目光在內容上一掃後,徒然神色驟變,指尖微微顫抖。

“……怎、怎麼了?”發覺他反應異樣,尚遠不由唬了一跳,“出什麼事了?”

關何忽然笑了一笑,像是喜出望外,捏著紙條,一時不知該怎樣言語,手扣在他臂彎上,激動道:“是……是小四的筆跡,是她的筆跡!”

“小四?”尚遠登時愣住,“她寄給你的?”

“嗯。”他點點頭,“她在平江城。”

“真的假的?”尚遠自他手頭奪過紙條來,展開一瞧,上面不過寫了四個字,“平江,宋初”。

如此簡短,就算筆跡是她的,可難保不會是對方設下的局。

“你先別高興太早,萬一是那邊故意賣破綻,引我們上鉤的呢?……若是金人逼著她寫下的這幾個字,那怎麼辦?你現在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不會。”關何果決地搖頭,抬起胳膊,回眸去看落在手臂上的白隼,“如果信鴿送來的,我恐怕不會信,但只要是它……就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