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歲月之辛麒篇（二）

母親鬧翻了天，連舅舅和外公都跑來和父親爭論，在我印象中，父親總是溫文爾雅，對霸道的母親一直忍讓，可是這次，他卻一反常態，異常堅決地要將那孩子留下。

日復一日，無論什麼樣的威脅都不能讓父親退讓半分。

母親在屋內摔東西，在屋內呵斥怒罵下人，我只是靜靜地帶著下人穿過內堂，回到自己的內室。

堅持了好久，父親在眾多的威脅下，依然沒有讓步。

那個孩子，一直都抱著父親的腿，畏縮地躲在父親的身後，烏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那閃著無知光芒的瞳仁，鬼使神差般讓我覺得心疼。

我轉過身，心煩地離開。

真是礙眼的孩子。

不知過了多久，母親終於妥協了。

那個中午，父親將那孩子帶到了大堂，將他往前推了推，異常溫柔地對他說：“驥兒乖，喊大娘和大哥。”

他膽怯地往前走了走，胖嘟嘟的身子走起來一蕩一蕩的，他害怕地看了看母親，縮了縮脖子，又看了看父親一眼，才弱弱地喊了聲：“大娘好。”

母親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冷笑著，瞪著父親。

那孩子將目光轉到我身上，剛剛還膽怯的臉突然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閃著光芒的雙瞳看著我，短短胖胖的手張開朝著跑來，一把就抱住我，用含糊不清卻稚嫩純真的聲音叫到：“哥哥，抱抱！”

從來沒有被這樣對待的我，竟然也有了片刻的呆愣。

下意識地，我一揮手，那孩子便被我推到在地上，我怔怔地看著他剛剛還歡快的臉一下子變得委屈，竟然，心疼了。

父親大聲地斥責我，母親卻得意地大笑道。

不愧是我的好兒子，做得好，我們是什麼身份，怎麼能被這種野種玷汙了身份。麒兒，我們走。

我被母親拉著手，離開了大堂，穿越門堂的一瞬間，我還是忍不住轉過頭，看著還坐在地上扁著嘴一臉委屈看著我的辛驥，我握緊了拳頭。

真是個討厭的孩子。

他被父親安排在離母親廂房很遠的地方，派了很多下人服侍，所以我也沒什麼機會看到他。

父親出商總要好幾個月，他怕母親找辛驥的麻煩，特意交代了福伯多多照顧辛驥。

我只是聽下人經常討論到，今天母親不準讓下人給辛驥送飯，要送就送白飯和青菜，不許有一道葷菜。

父親不在，家裡母親最大，而且憑藉這她毒辣的性格，下人們對他惟命是從，哪裡敢違背。

我不知道那孩子還會受到多少委屈，我不願意去想。

每當我想起那張無知純真的臉，就會感到很煩很煩。

下人們很喜歡做完事後聚在一起，無非聊些瑣事，可是我卻經常可以聽到下人們談論辛驥。

說他可憐的一個人天天躲在屋子裡，盼著等著父親回來。

說他每天只吃白飯和青菜，當初還胖嘟嘟的如今都瘦的不成樣了。

說伺候他的下人得不到任何好處，對他都很厭煩，看到他那張無能的臉，都忍不住想罵他幾句。

還有好多好多，而我卻不忍再聽，轉身便走進內室。

那個孩子，看來生活得很不好。

每次出海回來，一家人總是要聚在一起吃頓飯，父親坐在大圓紅木桌的正中，我和母親坐在父親的左邊，辛麒弱小的身體吃力地坐在墊高的梨花椅上，才能勉強觸及桌上的碗筷，我突然看了有種想幫助他的衝動。

當然，一切只是瞬間的念頭，我依舊冷冷地看著他。

整頓飯下來，每次都吃得很安靜，可能是氣氛過於尷尬，母親每次沒吃幾口便帶著下人離開了，我也似乎像輕鬆了一點。

因為我看到，辛驥看到母親時，眼中閃爍地畏懼的光芒，讓我有了一絲的不忍。

辛驥很小，吃得飯掉了一桌，他身後的侍女突然變得異常溫柔，將辛驥伺候地無微不至，父親很滿意，我卻有種想將這個侍女一腳踹開的衝動。

他這麼做，為非只是在父親面前裝樣子。

每次見辛驥，他都瘦一點，到後來，他原先那肥嘟嘟的模樣全消失了，瘦小地似乎輕易地可以被風吹走，他吃力地邁著小步伐，跟在下人的後面，下人的腳步很快，又似乎帶著不耐煩，總是催著辛驥要快走。

每次看到這，我的怨念就會多了一分，但是，卻不足以讓我出手干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