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份,都讓他有足夠的理由拋開所有的顧忌,置宇文清於死地。
——可是,當他弓弦鬆開的瞬間,我猛地推了他一把。
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冷冷飛箭,呼嘯而過,插入宇文清前方的草地。
宇文清回頭看了一眼,遠遠的看不清神色。
而我只是凝然立著,木如雕塑。
我不想他死,不想。
即便他如斯辜負,如斯無情,如斯無禮,我還是不想他死。
而風飄袂袖,宇文清已去得遠了,越到了弓箭射程之外,漸漸縮成天邊的一抹黑影,黯淡地灰暗著,再不見當日的白衣翩然,潔淨如雲。
本來該我責問安亦辰的偷樑換柱,卻因為我最後一個無理性的動作,失去了所有理由。
我如此坦護宇文清,又怎能怪他多心,不肯用宇文清的方子?
當日,我們並肩坐於馬車之中,各自凝神想事,彼此不交一辭。
直到晚上到達落腳的驛館,來到臥房中,我默然坐到床邊時,安亦辰緩緩步來。皂色鞋底,寶藍綢緞的鞋面,鯉躍龍門的精繡,水紋蕩蕩,魚鱗歷歷,鮮明如生。
219。落玉篇:第十五章 羅帶成雙願同心(二)
“是我不對。”他用寬實的手掌兜住我的臉,如星子的黑眸有些黯淡,卻是情絲激湧,如繭重縛:“我不該不和你商議,便自作主張還用了原來的藥。我已經把藥方給了他們,從此……你就用宇文清的藥吧!”
我的淚水倏地又落下來,將頭深深埋在他的懷裡,深深嗅著他的氣息,嗚嗚咽咽地哭。
安亦辰眸光顫動,緊緊擁著我,然後俯下臉,輕輕淺淺地啄吻著我,拭著我的淚水,慢慢將我頭上的碧玉長簪拔下。
青絲流離四散,徐徐鋪到翠被紅茵,繚亂紛紛。
而枕前風月,衾內雲雨,竟不能讓我沉酣迷醉。
芳草萋萋,殘月衰城,此時,宇文清應該還未及回到瀏州吧?冷月之下,必也悽瑟,卻不知他何必,又何苦再來招惹我?
宇文清說,安亦辰有事瞞著我,可我早已一無所有。從當日被他從泥水中揀起,我甚至連生命和美貌都已快要失去,他又能算計我什麼?
居心如此不良,他到底,不再是那個溫潤出塵的白衣了。
恨極白衣,恨極宇文清,更恨極自己的無法忘卻。
不過再見一面,竟又是神魂不屬,滿懷憂索。
為何,為何,究竟為何?
起伏如潮的愉悅裡,安亦辰專注溫柔的注目中,我的輕吟和淚水,卻不僅為枕邊之人。
那夜安亦辰雖是溫柔之極,卻索取極頻,似乎要耗盡我體內的所有愛情和慾望。那種要將我燃燒至灰燼的極致纏綿,讓我幾乎陷於昏厥,他依然不肯放手,那滑膩的汗水,成片地沾溼我的肌膚,熾熱的身子,快要將我熔化。
他也在害怕麼?
他怕一放手,我便會離去麼?
可是,他知道,我知道,宇文清也知道,這天下,能給予我皇甫棲情幸福的,唯有他哦,唯有他……
我默默抓緊安亦辰的肩膀,用盡全身的力道,要將自己揉入他的身體內……
第二日清早趕路,自然很是疲乏,侍女幫我梳頭時,我的雙眼依舊澀痛難當。
安亦辰從茹晚鳳手中接過一碗藥來,柔聲道:“棲情,這是……按昨天那方子煎的藥,快吃了吧!”
他的眉眼低垂,眸中的柔光如朝陽乍吐的清輝,暖暖將我包圍。
我默默望他良久,微微笑了一笑,接過喝時,同是苦味,味道果然和以前很有些差異;待喝完時,安亦辰已將一匙糖送到唇邊,低笑道:“我嚐了一嘗,這藥似比原先的還苦些。但既然說有用,只得忍著些了。”
我就他手中吃了,已是陣陣暖流層湧於心間。以安亦辰那樣的驕傲性情,為我親嘗宇文清配的藥,心中的委屈和不自在,可想而知。但他居然這樣做了,理所當然地做了,絲毫不計較我昨日的失態和宇文清的無禮,甚至提都不曾提及。
安亦辰是最優秀的,襟懷坦蕩,溫雅大度。如今,我更加確定,不容置疑。
我再無一絲猶疑,挽著安亦辰的手,由著他將我扶出房去,登上馬車,繼續踏上返回大晉的路途。
因著實睏乏得厲害,我幾乎縮在他的懷間睡了半日。安亦辰用錦衾圍住我,胸懷很溫暖寬廣,清醇的氣息包裹著我,儘量讓我用最舒適的姿態沉睡。他那沉著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