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能活,為什麼她還要去就死呢?!
兒子她救不了也幫不到,丈夫自己也病懨懨得指望不上,如今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想到這一點,柴側妃眸中光芒一閃,顯然是已經有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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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苑的主苑廂房裡,自從王妃唸佛茹素之後,這座廂房就空了下來,柴側妃藉口毅哥兒年紀小不能過了病氣,是以西苑的廂房裡沐正峰是不能待的,所以如今他便住在了這裡養病。
夏日的午後,陽光正烈,沐正峰胸口籲著氣,一陣咳嗽聲將自己給吵醒了去,伸手摸向床榻邊的小几上,空空如也,平日裡的溫茶也沒了,這些僕傭是越來越懶散了,看著他不濟事,連這伺候的本分也是躲躲閃閃,沐正峰心裡泛氣,咳嗽聲便亦發響亮了。
“王爺,該喝藥了!”
室內的花鳥屏風之後轉出一人,素青色的綺羅長裙,只在角邊綴著一叢蘭草,頭髮簡單地挽了個家常的墮馬髻,斜擦著一隻羊脂玉如意雲紋簪,淡施脂粉,面容端莊嫻靜,皓白的手腕上攏著碧翠的鐲子,纖長的手指託在碗下,青筋隱隱,骨節分明。
“你……怎麼來了?”
沐正峰掩著唇咳嗽了兩聲,勉強撐起了身子,但口氣顯然是不悅的,他本來是想相信沐子宣的,卻不想自己打了自己個大嘴巴,因著這事,他心裡其實是怪著王妃的。
或許王妃也是知道這點,自發地遠離他,就連生了病也是過來瞅了一眼,見著有柴側妃在一旁照顧著,她便也自覺地離開了去。
可自從柴側妃不來照顧他之後,都是他的貼身小廝華偉忙前忙後的,今日裡華偉碰巧有事不在,這些僕役見沒人盯著便越發託大了,他已經咳嗽了半天竟然都沒一個人來。
“先喝藥吧!”
王妃徑直坐在了床榻,低垂了目光,也沒有多說話便將一張繡了鳶尾花的薄棉巾墊在了沐正峰襟前,侍候著他喝藥。
沐正峰靜靜地看著她良久,這才接過藥碗,一口飲盡了藥汁,再就著棉巾沾了沾嘴角的汙跡。
王妃真的沒什麼變化,那容貌那身段,真如少女時一般,只是那眸中沉澱的深沉卻是歲月與磨難之後的成熟與淡定,這點柴側妃比不了。
可再看看他自己,不久前他趁著無人自己摸下了床去,在銅鏡前一照,那蒼老的模樣,那憔悴佝僂的身形,連他自己看著都下了一跳。
兩鬢間早生的幾根華髮原本還能被掩埋在濃密的烏髮之後,可如今卻再也掩不住了,盡是一片斑駁的灰白色,他才驀然發現他早已步入了暮年。
這樣的他,可還配得上她的清麗婉約,可還配得上她的心淨如塵?
他心裡是知道的,不管沐子宣選擇了什麼,這和王妃都是無關的,孩子可以說是她親自養大的,他又盡過幾天父親的責任?
此刻,他有什麼理由去責備她?
兩夫妻相對無言,結婚二十年,到此刻才發現竟然沒有了共同語言,不知道是不是一種悲涼?
良久,王妃才開口道:“若是你不願意見我,我便將憐芯和暖芯調過來侍候著,你身邊怎麼能沒個機靈點的丫環,華偉也是,出去辦事也不先來和我打個招呼!”
“這兩個丫環是你身邊一直侍候著的,我這裡有人……”
沐正峰搖了搖頭,正待拒絕,王妃卻已經截斷了他,沉聲道:“你這屋裡侍候的人也太不像樣了,雖然如今王府不若從前了,但也絕對容不下這等怠慢主子的奴才!既然不想留下,我便趁早發賣了他們,免得吃不了這苦,反過來還在心裡怨恨你我!”
王妃明白這些下人們的想法,如今王府的大部分錢財已被查封,皇上只准了他們基本的生活用度,這些人見再也沒有打賞和油水,侍候主子便亦地怠慢了。
既然王府養不起這些眼高手低的刁奴,何不將他們重新給發賣了,清貧的日子過不慣,便讓他們自己去尋那滿意的富貴主子,她絕對不攔著。
沐正峰微微一怔,他何時見過王妃如此雷厲風行?
是,他如今屋裡的人是不濟,偷奸耍滑地跟著來,他也有心要教訓一番,可纏綿病榻之上他又始終打不起精神來,所以這才一拖再拖。
若是從前……有柴側妃在她身邊,又怎麼會是此刻這般的光景?
想到柴側妃,他的眸光又是一暗,雖然說是為照顧毅哥兒不想過了病氣,但這都多久了,柴側妃再沒過來看過他,就連他差人去請,也被她尋各種理由給推託了去。
最後一次柴側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