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誰？”

本來以為這會是個十分沉重而傷悲的話題，康小喬已經收起了平時粗神經的模樣，一臉正經而關切的等著連錦的回答。可是連錦卻出乎意料的伸手一搖風鈴的墜子，讓風鈴發了一陣清脆的響聲。

說來也巧，就在這風鈴響起的一瞬間，窗外吹進來了一陣清風，背對著視窗的連錦被勾起了一縷光可鑑人的頭髮，看上去就如同有人在背後抱住了她，不小心帶起了一陣風捲起髮梢一樣。

康小喬不自覺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娘希匹，這搞不好是個鬼故事。

連錦放開風鈴一攏頭髮，笑了笑說：“他應該已經不在了吧。所以我把他送我的風鈴掛在這裡，我想，要是他還活著，也許就能聽見這風鈴的聲音。要是他已經死了，總算我還能有機會再見他一面。”

看見康小喬逐漸發綠的臉色，連錦趕緊又補充道：“——不過一轉眼也十多年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沒有再見到他。”

——還真是人鬼情未了啊……

“十多年了？那個時候你才多大……”

“十歲左右吧……？我是在上元節的夜市碰見他的。”

康小喬對於唐代的節日還不怎麼了解，但上元節還是聽說過的。上元節就是後來的元宵節，是一年一度普天同慶，開放夜市創造各種浪漫故事的大日子。康小喬還記得自己穿越以前曾經看過《大明宮詞》，裡面年幼的太平公主就是這樣對駙馬薛紹一見鍾情誤終身的。

可是薛紹和太平的愛情故事並不怎麼順利，連錦跟她的那位情郎顯然也是不得善終。康小喬暗暗認為上元節是個不怎麼吉利的日子。

“他……是什麼人？”

康小喬一時間腦補出了一個富家小正太與小蘿莉連錦的浪漫偶遇故事。繁華的夜市上，一個粉雕玉琢的富家公子哥碰上軟糯糯的小包子連錦，兩個人或許還像歡喜冤家一樣鬥嘴吵架……

可是連錦好像看出了康小喬的心思，輕笑了一聲坐下：

“他只不過是個在賭坊給人跑腿的小雜役，一身粗布衣服穿的破破爛爛。因為貪賭手癢，輸光了自己乾爹的酒錢，正被自己的爛酒鬼乾爹劈頭蓋臉的揍。”

——還真是一點也不浪漫。

“然後呢？”

“……然後我看他可憐，就讓媽媽救救他。可媽媽說樓裡不要男孩，不願意多管閒事。我看他被打的滿臉滿身都是血，眼看就要讓他爹打死了，所以從湯圓攤子上舀了一瓢開水湯潑到了他爹身上。”

康小喬沒想到連錦的手居然那麼黑，打了個哆嗦嘟囔道：“想不到你小時候那麼暴力……”

連錦沒說什麼，預設的點了點頭。

“然後他爹就來追著打我啦。不過媽媽疼我，怕他把我打壞了，就給了他幾塊碎銀子打發他走。他走了以後，那賭坊小子居然擦了擦臉上的血，一骨碌翻過身給我和媽媽磕頭，一點都不像剛才差點被打死的樣子。”

“……他是金剛狼？”

“金剛狼是什麼？”

康小喬懶得跟連錦解釋一千多年以後美國漫畫裡面的超級英雄，換了個方法重新問連錦說：

“我是說……他身上怎麼沒受傷？”

連錦目光放空，嘴角帶著十分溫柔的笑容，出神的回憶著十幾年前的事情。

“他用魚泡裝了鳳仙花的汁液放在衣服裡，他爹揍他的時候他就往地上一滾，魚泡壓破了，花汁紅通通的血也就流出來了。”

“小子挺機靈的。然後呢？”

“……然後媽媽就帶著我走了，那小廝就跟著我們倆，一路看著我跟媽媽回了胭脂樓。”

“媽媽收留他了？”

“沒有，他走了。”

康小喬心裡有點不舒服，緊張的問：

“……他，他是嫌棄你？”

第二十一章

“……他呀……”

連錦笑著低下了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摩挲著手中的青瓷茶杯。

康小喬從來沒在連錦的身上見到過這樣的神色；她現在總算是相信了一句話：沉浸在戀愛中的女人是特別美的。

連錦本來就是名動長安的美人；此時此刻她有些靦腆的看著手上中的杯子出神，嘴角掛著笑意，十分甜蜜。只可惜這裡沒有相機；康小喬自己也不怎麼擅長繪畫。否則康小喬相信，要是把連錦現在的模樣存留下來，不論是照片還是畫作；拿到隨便哪個比賽都能拔得頭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