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果真如此,便須立刻辭退,我不能忍受這等夥計。”
莫谷點頭道:“這是自然,但須看他歸時。到杭州來回怕不得七八日,何況再要遊玩。到吳江路近,估計最晚今日午後便應回來”
胡掌櫃點頭道:“這也有理。”轉身出了門,又回頭道:“莫估錯了。”
胡掌櫃聲音宏亮,整個正氣堂上下聽得明白“莫谷錯了”,待的掌櫃離去,不免小聲議論:“胡掌櫃平素對莫谷是言聽計從,敬稱先生,今日卻一臉難看進來,臨去大呼莫谷錯了。莫非二人有了嫌隙?”
內裡孟克正道:“先生雖平素照顧柳三,在下看他未必感激。豈像在下總是對先生心存敬仰,先生是在下的引路人,在下永遠便是先生的學生。”
莫谷心知他拍馬屁,只也不願出言駁他,但道:“胡掌櫃哪裡可是你去通的風麼?”
孟克道:“唯實不是。”
莫穀道:“一起共事,最忌相互猜忌攻訐。私傳閒言,亦非君子所為。不是你所為便好。”
孟克陪笑道:“唯實不是,先生所言在下謹記。”
莫穀道:“你天資聰明,又善於人交際,本是經商之才。經商如同行江湖,當以信義為先,這無奸不商一句,我一向難以苟同。”
孟克道:“先生文武雙全,本是俠義人物,自然不同於一般逐利商人。”
莫谷笑道:“何人不逐利,只是利有大小,個人心中不同罷了。”
柳三方跨進正氣堂來,一路騎快馬,如今胯下還是生疼。
櫃檯幾名夥計忙伸手招他過來:“柳三,你曉不曉得,掌櫃與莫先生鬧彆扭了。”
柳三笑道:“怎麼回事體?”
那些夥計低聲道:“方才掌櫃一臉鐵青來找莫先生,臨去時大聲道莫谷錯了,大家聽得明白。”眾人點頭作證。
柳三道:“可知所為何事?”心中卻有幾分不安。
眾人攛掇道:“正須你內裡去打探。”
柳三便入內來,看見孟克,二人也不搭話,只向莫谷彙報吳江藥店的情形。孟克一臉譏笑,在旁聽著。
莫谷待他講罷,道:“有人傳言你與成方杭州去了。”
柳三大怒:“甚麼人亂嚼舌頭,真正不得好死。”望一眼孟克,孟克嘿嘿一笑。
莫谷皺眉道:“是掌櫃來問。”
柳三忙陪笑道:“原來是掌櫃問起。”信誓旦旦道:“我分明在吳江巡查,先生不信可問成方。”
莫谷點頭道:“如此便好。”笑道:“怎生一身汗臭。”
柳三道:“天氣炎熱,行走鄉下,汗出多些,預備回來沐浴。”
孟克譏道:“船中還有烈日?”
柳三便要反唇相譏,莫谷止住。
柳三便道:“聽聞掌櫃與先生生了齟齬?”
莫谷奇道:“從何說起?”
柳三便將櫃檯上的聽聞講來。
莫谷初時也是一愣,跟著大笑:“甚麼‘莫谷錯了’,乃是講估量你回來時日,‘莫估錯了’,聲調自是不同的。”
柳三恍然大悟。
莫谷轉頭對孟克笑道:“可見以訛傳訛,曾子殺人一事不虛,閒言最是聽不得也。櫃檯數人皆能一起聽錯,錯不在耳,乃在於心。若非平素心中便喜好此種事體,怎會沒有一人聽真的呢。俗語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推而論之,有所思則恐便會有所聞、有所見了。”
柳三與孟克一起道:“在下謹記先生教誨。”
四十五、論禮
狄大滿滿一船順運河南下,到得蘇州,莫谷與他接風,卻是滿船家眷,竟舉家而來。
問其原因,狄大道:“我如今修煉有方,脾氣大好,輕易不犯嗔戒,這你是曉得的。”
莫谷忍笑點頭。
狄大道:“往常事體作的得當,家嶽退了,我便作的司庫,原道今年便得升遷。只那日與上司一同應酬,不合多喝了幾杯,便有幾分醉意。”
莫穀道:“可是醉酒撒瘋鬧事?”
狄大道:“哪裡會如此不堪。只那客人中偏要角抵,上司曉得我功夫好,定要我上。”
莫谷笑道:“想來是輸的一蹋糊塗,大大丟了上司臉面。”
著莫谷兩番有意亂猜,狄大便有些怒氣,一時警覺,強自忍了道:“原本那廝絕非我對手,只性情狡詐,專門躲閃,真是滑不溜手。居然一時使詐,將我絆倒。”
莫谷笑道:“如此還是你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