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書錦看著他,吐氣如蘭,“趴在地上像個什麼樣子。”
塵曉弦這才發覺自己還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剛要爬起,卻忽覺背心一痛,他倒抽了一口冷氣,然而疼痛只是一瞬,肌膚上就掠過一抹清涼。“我剛給你上過藥了,不要亂動,以免牽動傷口,”書錦淡淡地道,“竟想以命相搏來破這素女劍陣,還真是逞能呢!”
“我,我也只不過是想,萬一拿不到石璃盞,揚袖她可能會死,所以就……”塵曉弦費了半天勁,總算是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邊說,一邊又禁不住想揉鼻子,然而手臂一動,牽動背部傷口,忍不住“啊喲”一聲。
“是嗎?”青衣的女子仍是端坐不動,好像對他的傷痛也只是淡然,只道,“那你後來……為什麼可以將銀針刺入機關樞紐的時候卻不刺呢?其實,那時候,如果你刺下去的話,勝算已有六成。”“這個嘛,”塵曉弦接連咳嗽了兩聲,才說得出話來,“這個,是因為那時候我看見是你,怎麼下得了手?”
書錦終於端起面前的雀鳥燈,持燈的手指白皙,那雀鳥卻甚是古樸。她雙手捧著燈,緩步走到盤腿坐在地上的塵曉弦面前,帶著審視:“那時候,你肯定看見的是我?”
“怎麼不是?”塵曉弦給她這麼一問,也有些疑惑起來,“當時我看見是你的眼睛,還有,你的眼淚,”他側頭想了一想,又有些拿不準,“其實,當時我也不太肯定那就是你,明明和你一模一樣的眼睛,可就是,好像又不是你。”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仔細地盯著她的眼睛瞧,是一樣漆黑幽深的眼睛啊,連眼睛裡的閃光,都是一樣的……那雙眼睛在他的凝視下,波光閃爍著,忽然有一大顆淚珠滑出眼眶,滴落了下來。
“你……又流淚了。”塵曉弦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要替她抹去淚珠,卻被她連連搖著頭避了開去。“怎麼了?”他有些不解,卻看見她手裡持著雀鳥燈,靜靜地立著,只有那層罩面的黑紗在燈下抖動如漣漪。“你知道嗎?”隔了半晌,直到她覺得自己平靜了些,才慢慢地開口,語調異常地平靜,“那個人,不是我,”她靜靜地看著他,“她也只是一個蠟人,不過是像我而已。”
——那只是我照鏡子裡自己的樣子做出來的一個蠟人,她像極了我,可不是我。用銀針刺下的那刻,你心裡也在猶疑,那究竟是不是我。可是,最後你還是肯為了一丁點兒的可能,而寧願捨棄自己的性命,沒有刺下去。有時候,我真寧願自己是個蠟人,不會流淚,不會傷心,沒有感情,有著永不凋謝的美麗,永遠孤獨著沉默著,什麼也不說。
“你……沒事吧?”一下子陷入沉思的書錦被塵曉弦的話驚醒,連忙搖了搖頭,塵曉弦看著她,道,“既然那只是個像你的蠟人,為什麼會流淚呢?”“她的眼睛是用黑寶石做的,”書錦道,“黑寶石吸收了旁邊燭光的熱度,把眼珠旁的蠟熔化,所以,你就碰巧看見有一滴淚從她眼中滴了下來。”
“還真是碰巧啊,”塵曉弦想了想,忍不住心有餘悸,“因為她流下的一滴眼淚,我把她誤認作你,差點兒就死在劍陣裡邊啊。”“不幸之中的萬幸吧,”書錦的語聲有些幽幽地,“也幸而你把她誤認作我,沒有下手,所以我才在那時止住了機關,讓你撿回一條小命。”
“這個……”塵曉弦忽然感覺有些頭大,“幸與不幸間,糾纏得還真緊啊!”“幸與不幸間,本來就很難說吧,”書錦悠然一笑,“你要是想通了這個問題,就可以得道了。”
“我才不要當什麼得道高僧哩!”塵曉弦叫了起來,卻又將眼珠子一轉,看著書錦,“我問你,為什麼你會獨自一個人守著這座雲夢宮?厲秣蘭不是神女峰的最後一位傳人嗎?”
“是兩個問題了。”書錦在他面前豎起兩根手指,卻見塵曉弦忽然摸了摸腦袋,“啊喲”大叫了一起,也不知是因為傷口疼,還是想起了什麼,在地上到處摸:“我的東西呢,厲秣蘭要我帶來的東西呢?”
“是不是這個?”書錦的手一抬,右手握了一柄寶劍,塵曉弦定睛一看,大喜過望道:“就是這個!就是這柄鏡天劍,我還以為不小心把它弄丟了。”“怎麼會丟?”書錦有些奇怪。“我剛進石室的時候,沒想到裡面一團漆黑,”塵曉弦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更沒想到才進來,就有六個人六柄劍向我刺了過來,那時我手忙腳亂,想拔劍的時候,卻發現系劍的帶子不知什麼時候被割斷,連劍也來不及撿了。”
書錦低頭躲在面紗後悄悄一笑,這才道:“你呀,總是這麼不小心,將來要是拿著石璃盞在身上,也不小心可怎麼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