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瞥她一眼,繼續磨刀:“嗯。”
罌看看地上,用腳拂了拂泥灰,也坐下來。她摸出自己裡衣的邊角,用力一扯,撕出一條長長的布條。
“你做甚?”載狐疑道。
“把手伸來,傷口要包起。”罌說。
載皺眉:“不必。”
“為何?”
載白她一眼,道:“先王盤庚徵人方,身中二矢尚且攻下城邑,安得小覷我……”話沒說完,罌往他臂上拍了一掌,他痛呼起來,手上的銅刀差點落地。
“你做甚!”載齜牙吼道。
罌冷笑:“你連我拍一下都受不了,再逞強,先王也幫不了你!”說罷,不由分說地抬起他的手臂,將布條纏在上面。
載臉色鐵青地瞪著她,卻沒有推拒。
罌把布條纏好,打上結,看了看,坐回原地。她望向大門,人們已經把小山一樣高的木料抵在門上。高牆外傳來聽不懂的呼喝聲,一陣一陣,似乎聚集了許多人。
罌覺得心快要迸裂了,煩躁地伸手摸向袖子裡,片刻,掏出一根長草梗。她把草梗掰做兩半,發現載正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己。
“要麼?”罌將半截草梗遞給他。
載仍然盯著她,沒有說話。
罌塞回袖子裡,把另外半截咬在唇間,狠狠地吸了一口。
“他們在叫什麼?”罌問。
“不知,造勢罷了。”載答道。
“怎不見他們放矢?”
“攻城用完了。”載淡淡道,片刻,又道,“我們也用完了。”
罌再吸一口,把草梗夾在指間。
“會有援師麼?”好一會,她低聲問。
載沒有答話,卻道:“戎人圍城之時,睢侯已派出使者。”
罌還想再問,這時,大門上突然一震,支撐的木料倒了幾根。接著,又一聲悶響傳來,像有什麼在外面重重叩門,眾人登時譁然。
“戎人攻門了!”有人大聲道。
援師
一時間,眾人紛紛上前把大門抵住,更多的人登上高牆上,防止戎人從牆頭上進來。
“你回去,休得在此礙事!”載倏地站起身來,把銅刀別在腰間,神氣地大步走去。
罌心裡雖不屑,可望著紛亂的眾人,也覺得自己在此處不是辦法,躊躇片刻,轉身往堞雉那邊離開。
大門的撞擊聲和喧囂聲早已傳遍了高牆之內,原本驚慌的人們更加不安。每一次攻門的悶響傳來,都會有小童被嚇得大哭。
“……大巫,我那息子還在工方,可否為我佔問一二?”罌聽到一位老婦邊擦著眼淚邊向巫師問道,“若知他平安,我也可安心去呢……”
周圍的人皆悲慼抽泣,罌覺得背上寒冷,加快了腳步。
待她回到堞雉,只見這裡也一樣恐慌。
不知誰人帶了廟宮裡的木主來,婦己正領著眾婦唸唸有詞地向木主跪拜,已經有人一邊叩首一邊忍不住哭出聲來。婦妗仍然坐在角落,隨著眾婦一道念禱。姱已經沒了先前的戾氣,一語不發地依偎在婦妗身旁。
罌雖然在廟宮待了很久,對鬼神卻一向沒什麼熱情。她看著眾婦,正想著自己能做些什麼,突然,“砰”一聲,頭頂的木板落下了許多灰來,像有什麼重重地落在了上面。
眾婦一陣驚叫,婦己抱緊了兒子,驚懼地望著上方:“怎……怎麼回事?”
罌的心嘭嘭直跳,只覺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她望望四周,見皆是老弱婦孺,心裡一橫,抽出腰間銅刀,攀上通往樓上的竹梯。
“宗女!”婦妗急喝道,“快下來!”
罌沒有開口,仍然向上攀去。
堞雉沒有屋頂,上到去,夜風呼呼吹過耳畔。樓下昏黃的光照從木板的間隙中透上來,只見地上落著好些土石,再往牆邊看去,一截長長的東西赫然伸在牆頭。
罌吃了一驚,趕緊過去檢視。木板在腳下“呀呀”作響,待她扶著牆邊朝下望去,頓時驚呆。
這堞雉與高牆挨在一起,下面,就是睢邑黑乎乎的街道。
露出牆頭的那截東西是一個長梯,因為日久風化鬆散,梯子伸上來的時候,一些土石落在了樓板上。
罌聽到黑暗中有聽不懂的人語聲傳來,心中大駭,急忙朝樓下喊道:“來人!有戎人要上來!”
一陣驚慌的聲音傳來,罌顧不得許多,急忙又衝到牆邊,用力將那梯子往旁邊推去。那梯子斜斜倒下,只聽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