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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的小娃子。她見蓮兮跟來了,連忙扯過蓮兮的一隻手緊緊捏著,又說:“咿呀真是毛骨悚然呀,蓮公主還是不要去看了。”

封鬱懶得理會青青,只問道:“人呢,你怎麼不在邊上看著?”

她縮了縮腦袋,說:“在前殿呀,青青……青青實在不敢多看一眼。”

封鬱腳步不停,牽著蓮兮往玉茗閣的西北角疾行而去。

遠遠飄來一股子濃烈的焦糊味,愈是靠近前殿,氣味便愈是刺鼻。蓮兮忙不迭掩住口鼻,小聲嘀咕:“這是什麼味兒?”

封鬱彷彿有所領悟,一對淡眉緊擰成個死結,腳下走得更急了。

前殿正對著玉茗閣入門的大石坊,殿門左右點了兩星微弱的燈火。循著微光靠近了,蓮兮這才瞧見前殿外邊的石階上橫躺著個黑乎乎的東西,像是一截被燒焦的木炭,分辨不清形貌。

燻人的焦味一陣陣上躥,蓮兮蹲下身想看個仔細。不想她才湊近,地上的炭樁忽然抽搐了一下,兩個黑黢黢的深洞直逼到她的鼻尖,頓時嚇得她坐倒在地。

蓮兮這才看清,眼前分明是個被燒焦了的人!

想必是幾經高溫的炙烤,這人的眼珠早已蒸烤爆裂,只剩一對枯焦的眼眶空睜著。兩點森然鼻洞,一門洞開大嘴,依稀還能看出張人臉來。她滿身皮肉盡被燒得皸裂,一片片焦黑的碎皮斷肉,藕斷絲連地黏著筋骨。經她一動彈,碎皮都翻卷了起來,像是乾澀的漆黑鱗片,在風中抖抖簌簌。便連皮下的膿液血肉也是半乾涸的模樣,一塊塊堆積在胸前腹下,叫人不忍直視,也難怪青青看著嚇破了膽。

人形凋零,皮發枯脆,縱是燒得這樣不堪,那人卻還拎著半口活氣。她早已看不清,乍聽見耳畔有動靜,便將湊到身邊的蓮兮當作救命稻草,枯爪一抓緊扣在了她的腳腕上。她的手腕乾枯如黑柴,被一枚封神長釘橫穿著。經過炙烤,原本銀灰色的釘身也成了一柱漆黑,與她腕間的洞口融為一體。

蓮兮驚怔之餘腦海雪白迷茫,任由著那人抓著她的腳腕,也忘了掙扎。只聽他嘶啞含糊地說道:“鬱哥……哥……”

封鬱蹲在近旁,默默將她身上的燒傷探查了一遍,幽幽嘆氣,出聲說:“潞兒,我在這裡。”

她在地上掙了掙,艱難探出一隻手來。

封鬱將那截焦黑的枯手握入掌中,他動作輕極,卻還是蹭下了許多灰渣。穢渣抖落,彷彿點點黴斑,將他一身粹白的煙雲紗袍蛀穿蝕透,連著他的嗓音也乾澀了起來。

“是他害你成了這副模樣。”封鬱嘴角緊繃,似是疑問,實是陳述。平日與蓮兮朝夕相對,封鬱總笑得溫靜。這樣決絕冷酷的他,她已許久不曾見過。

“哥……”封潞的喉間咯咯哽咽了半刻,低弱說:“救救……潞……”

蓮兮側眼一掃,只看見玉茗閣外的玉石小路上,長長拖曳著一道糊黑的痕跡,斷斷續續一直蔓延到封潞的身下。長夜迷離,這滿身燒成焦炭似的人兒,究竟固執地爬了多少夜路,才終究來到了玉茗閣前?

她素來引以為傲的及地長髮,與那十二支金笄一道消融於火中。連同她往日飛揚跋扈的蠻橫模樣也無影無蹤,只剩一點悽楚,一點倔強,讓蓮兮不由動了惻隱之心。她伸手想要摘去封潞腕間的封神釘,誰曾想,封潞的手腕已烤得生脆,稍稍使勁一碰便折碎成了斷片殘渣。

封鬱搖頭說:“沒用的,這一對釘子不知在她身上穿了多久,早將她滿身神元放得精光。再燒上一把火,內外俱焚,能留著一口氣到現在,已是不易。”

蓮兮驚訝脫口問道:“這樣心狠?究竟為何要……”

封鬱沒有應聲,只是盤腿席地而坐,將封潞的身子扶進了懷裡。

“鬱哥哥……你該小心,他想害你……絕不是一日兩日……”封潞的後腦抵在他的胸前,一雙黑洞洞的眼眶直衝著天際。

本該乾涸的眼底忽然滾出了一滴清液來。是淚水,抑或是膿液?早已不能分辨。

——明日便是潞兒生辰,你有什麼心願不妨說來聽聽?

——心願麼,倒算不上。若是鬱哥哥能像抱琴似的,抱我在懷,潞兒便心滿意足了。

那年,她青澀懵懂,還不懂得如何用濃妝華服來裝點自己。生平唯一一次對著心愛的男子透露心聲,也不過像是一句戲言。

北風呼嘯而來,夾著夏夜爛漫的花香,卻彷彿是世間最快的刀網。

石階上的一具焦黑身軀迎著風兒,霎時支離破碎,化作了漫天烏黑的煙塵。

第一一九節 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