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晃動著從未出現過平淡面容;苦心孤詣,焦慮燒灼著滿是疲憊的遙遙長路。素來的感情內斂,這十日中,心思種種悉數袒露,皆是對著悉心照顧他的殷露。
李存戟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岐山下的一片莽原,心中塞滿情緒,何去何從?裴向秀那裡,他清楚的知道,他揹負著這場叛亂的原罪,無論他是否是冤枉的!
他的兄弟死了,他斷了一條臂膀,他用近八千人的血流成河來陪葬那無辜的兄弟。但那一場殺戮卻會成為他罪惡的證據,乃至於伴隨終生!一旦他擅自入京,無論最後是成功平叛還是成功顛覆,他和他的家族都有可能因此招來噩運——無論誰當皇帝,都有可能以濫殺無辜罪責於他!毒計,文重光的毒計,不僅僅在於陷害他,還在於讓帝王心生疑心,猜忌他的驍勇善戰,讓他哪怕活著也如同身處煉獄。
不覺間,李存戟雙手又再緊握,心裡又一次升起了怒火!
一旁殷露看見李存戟這樣的神色,嘴角翹起,雙眸微垂,而後打馬到李存戟身邊:“先生曾在康樂軍中,那康樂軍巡檢張林峰性多疑,喜謀略,雖有驍勇萬餘,卻也足以讓小侯爺有機可乘。何況,小侯爺的朵彥十八騎即將抵達,自然可與張林峰從容周旋!”
李存戟抬頭看著殷露,壓了壓心事,只納罕殷勇那樣的莽夫怎會有這般人淡如菊的女兒。
“小姐說得不錯!”裴向秀也趕上來:“小侯爺聽在下一句話,萬不可再起殺戮之心!”
“殷露與先生,”殷露看了一眼裴向秀,眼內充滿了笑意,而後盈盈看著李存戟道:“陪著小侯爺。”
李存戟一愕,緊縮成團的心似被一雙溫柔卻固執的手展開了一般。他倏爾想起臨出門時,孃親遣散了僕人,固執的將早已成年的他抱在胸前,一遍又一遍說道:“兒子,別怕,別怕,別怕”。那時候他未免意氣風發,覺得路漫漫其修遠,他跋山涉水也總有窮盡的一日。可是臨了,別人用他的剛直囂利做刀,轉身去害人,那漫漫長路添了自己無能為力的風雨,自己便不復當初的的無畏。
可她說陪著她麼?千軍萬馬前他們不畏懼一直陪著他?陪著素不相識的陌生男子?李存戟內心緩緩滲出一股清涼,逼退了滿心瀰漫的憤怒焦灼。他轉頭看向殷露,真心報以一笑
這一笑,血色殘陽也敗下陣來!
殷露一愕,十日來她知道他脾氣其實臭的很,一時冷若冰山,一時敏感易怒,一時又傷感憂慮,但他素來總是掛著自來笑,笑也是笑,不笑也成笑,卻不曾見他笑得露出了牙齒。今日麼?他那白如編貝的牙齒,襯著他的笑容,真是好看殷露一想到這兒,心如小鹿亂撞一般。殷露輕輕別開頭,任由風吹拂,面上便回覆一貫清淡柔韌的氣息。
李存戟見狀收回笑容,深吸一口氣,拉住了韁繩,心底迴盪著裴向秀的一句話:“小侯爺天賜高才,但若想平安度此生並有所建樹,需得忍得削骨挖心的冤屈,改過劍走偏鋒的取巧。”
此時,大地雷動,極目遠眺處漸漸湧起一道黑線。
來了!李存戟拉住玄赤,俯身安撫玄赤兩句,玄赤便安靜下來,一人一馬,是雕像,佇立在一夫當關處。
殷露看了裴向秀一眼,眸內罕有的憂慮。
裴向秀點點頭,示意殷露平靜下來:“小姐勿憂,小侯爺天縱奇才,戰場之上有臨機應變之能。觀戰不語真君子,你我便當一回君子。”
殷露點點頭,又輕輕道:“小侯爺尚有傷在身。”
裴向秀聞言笑看殷露,卻是一語不發,良久,才轉眼看了李存戟的背影,道:“倒也不錯!可惜!”
隻字片語,殷露莫名,再看向裴向秀時,發現他已換了平淡神色,盯著雷動而來的康樂軍。殷露暗自穩了穩心情,一言不發的站在李存戟身後。
須臾間天崩地裂般震動,眼前黑壓壓的玄衣甲士,騎著駿馬如梭似箭般本來,雷霆之勢,足以令人肝膽盡摧。
但一黑在前,一紅一灰在後,紋絲不動,恰有指點江山的氣度、又有揮斥方遒的力度。
陣前甲士為之大奇,左右而顧不得要領,奔勢為之一緩,其中便有人退出前鋒,直奔中軍大旗處稟報。
未幾,一聲高喝傳來,眾甲士勒馬,旋即往兩側一退,便劈出一條直道。這時一騎石青戰袍,兩騎黑色戰袍遠遠奔來,正是康樂軍巡檢張鐵林及其帳下兩位將軍,石大材、黃戰。
李存戟不為所動,心內竭力調整,面上便如閒庭信步般掛著自來笑。
張林峰拋下石大材、黃戰兩人,打馬多行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