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不必說,咱們這位娘娘,身份特殊,前朝多少老臣重臣,都盯著呢。說句僭越的實話,前朝後宮,幾乎人人都樂見她的失勢,但凡有點由頭出來,怕都是要牆倒眾人推,後宮自然容不得這等出頭的,前朝忠心耿耿之人,卻也想替陛下,把這汙點,給徹底抹乾淨了。”
微醺一語,倒使太子連日來陰霾的心緒,微微一明,他亦飲了半盅酒,淡笑道:“父皇如此寵她,當初更是頂著天下非議納她入宮,便是前朝後宮牆倒眾人推,也定是要護她周全,不肯傷她半分的。”
“殿下說的是呢”,慕容離望著宴中的如夢如幻之舞,雙眸醉亮,“臣真是醉了。”
一身酒氣的長平侯世子,被送回滄浪軒時,率先迎出的是清河郡主,有她在場,虞姝姬大都不爭的,就在旁看著,她扶著她的好哥哥,猶豫了半晌,還是將他扶回了正房。
虞姝姬抿唇一笑,慢慢跟上,看著清河郡主不假侍女之手,親自伺候她的好哥哥脫靴,搖著扇子道:“郡主,夜深了,世子該歇息了,你也該歇下了。”
慕容楓見虞姝姬就在那邊閒閒站著,氣不打一處來,“哥哥醉成這樣,嫂嫂不來照顧著?”
虞姝姬心道,我若去了,百般關切,你豈不是更氣,遂笑道:“這麼多下人在這,伺候照顧起來,豈不更得心應手?我若上去添『亂』,反沒他們伺候利落,脫個靴的功夫,怕是他們七手八腳的,都已伺候世子躺下了。”
慕容楓被她噎住,氣急出了房門,虞姝姬命侍從們退下,擱下扇子,上前去解慕容離的衣裳,慕容離雙眸醉灩,笑卻清醒,“你總逗她做什麼?”
虞姝姬笑,“郡主可愛得緊,總忍不住逗一逗。”
慕容離望著面前的佳人,想起初見之時,她包藏著滿腔野心,做賢良淑秀之人,後被他揭穿,卻也半點不惱,赤/『裸』『裸』地向他昭示著她對權勢的**,他望著她那樣,總覺看到了半分自己。
娶她,自因她是有她的好處的,他需要成家立業,步入朝堂,但煊赫世家之女,他卻不能娶,似她這般小門小戶才使陛下安心,況她也生得極美,初識時尚有幾分青澀,可隨著年歲漸長,漸有風情,妝抹之後,亦有幾分國『色』,他因慕美『色』而娶她,倒也令人信服。且她又不是尋常閨秀,心思有幾分與他相契,許多事情,她做得來,也會,做的很好。
思及此,慕容離不自覺想起另一種可能來,其實那個人,並不一定是更好的選擇,可他,總忍不住想一想。
家世、相貌,都符合他的擇妻之選,『性』情自是與姝姬不同,不會如她這般柔婉順從,事事聽他安排,應是無事就會頂駁幾句,二人日常還會吵吵嘴、冷冷戰,將是他平生未有之事,想來也頗有意思。她那樣『性』子,或也不願摻和進他的朝事裡來,但那也沒什麼不好,這等事,本該是男兒來擔,她那『性』情,合該風花雪月地過。平日裡,就在府中縱情任『性』地擺弄她的樂舞,待他朝後歸府,他就與她在春月中庭,小酌幾杯,他款彈琵琶,她對月起舞,只為,他一人而舞…………
微熱的暖意浮上面頰,慕容離想,他今夜,真是有些醉了……順著虞姝姬的動作,將外袍脫下,慕容離步至桌邊,自倒了一杯清茶,望著杯中那形單影隻的模糊人影,心道,他與她,冥冥之中,總似有點浮萍般的緣分,但也僅如浮萍一般,總是聚不到一處,他有他的人生,她亦有她的,彼此都是看似光鮮,內裡如何汙辛只自己知道,偶爾,他們的路,會忽然匯在一處,金風玉『露』一相逢,幾句話,幾個眼神,也就風散『露』幹了,各奔各的路去了…………
慕容離飲下涼茶,卻澆不熄心頭醉熱酒意,仍是忍不住深想,那日懷王奉旨和離、懷王妃被奪入宮的訊息傳來時,他正擁著眉娘,賞那《鶴雪》之舞。很少有事能使他真心驚詫,更別說是在人前失態,但那日,他卻驚潑了盞中酒,惹得眉娘詫異看來。
他說,雪鶴被細金鍊子鎖住足,禁在巍巍宮闕里,再也不能在春日江濱起舞了。懷中眉娘笑,您都要娶孔雀入府了,還念著雪鶴做什麼?
是啊,怎就時不時地念著她呢………也未相處過多久,曲江、明月坊、慧覺寺、九玄塔、承乾宮前……幾年下來,相會的時間,總加起來還不足半日,怎就時不時念著了呢…………
甚至,當他知陛下奪她在側時,他心中竟閃過一念,淡漠後宮的陛下,在風月之事上,原也是識寶的…………
如若當年明月坊之盟達成,如今懷王那頂帽子,或也會扣在他的頭上,愛恨暫且放下,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