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相送,方目送鳳駕迤邐遠去,轉身回殿。
長和瞧著這兩位終於好了,連月來小心當差的心,也略鬆快了些,手下正研著墨,忽聽正挽袖寫字的聖上問:“朕比之皇爺爺如何?”
這問題可太難回答了,饒長和是個人精,也沉思斟酌了片刻,少說少錯道:“先帝文韜武略,陛下年少有為。”
“……年少有為?怕是年少無知吧……”聖上輕笑了一聲,“皇爺爺在朕這般年紀時,外敵無數、如履薄冰,處境遠比朕艱險,『性』情、見識等,定也遠遠高過朕…………朕自幼有皇爺爺與太皇太后庇護,一路順風順水、平平坦坦地登了帝座,活得太順遂了,不知進退,不懂因時而動,不明白如要做一件有逆天下之事,必得在這之前,如皇爺爺一般,先將天下之勢牢牢攥於掌中………”
長和目看著聖上,緩緩提筆,在紙上寫下一個“錯”字,暗想太皇太后移居寒山行宮的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裡,懷王殿下於朝事上激進許多,而聖上多半忍讓,默然沉思不語的同時,聽得聖上又輕輕嘆了一聲,眸光幽沉地望著那個“錯”字道:“朕錯得厲害了,好在,知錯尚不晚……………”
蘇蘇乘著夜『色』,回到華清殿時,蕭玦正在殿裡坐著,見她歸來,立迎上前幫她捂手,諸侍皆視若無睹地退了下去,蘇蘇解了外頭的墨狐氅,問道:“那封信,收到了嗎?”
不提還好,一提,蕭玦真是好氣又好笑道:“原以為是封相思之信,巴巴地拆開看了,你卻通篇和我提什麼別的男人!”
蘇蘇睨了他一眼,“什麼別的男人,那是我家人。”
“不知哪裡來的表哥表弟,見你榮極,便想著來沾光,你倒心軟,也不想想當初蘇家如何待你。”
“我如何待蘇家是我的事,你卻得謝謝蘇家,若他們當年真收養了我,我此生永居洛水,又怎會在長安城與你相遇呢?”蘇蘇將他摟腰的手掰開,一邊踱至內殿對鏡卸釵,一邊看著鏡中走來的蕭玦道,“別說酸話,事情辦妥了嗎?”
“你吩咐,我哪敢不從命”,蕭玦走近前來幫她卸簪,“人,我是幫你送到軍中了,但是往上爬,還是一世都只是個庸碌的掛名之臣,就看他們自己了。”
這些人都是她這幾年來留意撿選,又豈是庸碌之徒,蘇蘇含笑道:“知道。”
世事無常,情愛虛緲,縱是血親,也有反目成仇之日,她又怎能徹底忘記過去、再次全然去相信這一個、兩個傷過她心的人,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唯有與她利益休慼相關、只有攀附依靠她才能展翅高飛之人,可供驅使,可受把衡……
皎皎明燈光輝下,蘇蘇透鏡看著蕭玦卸簪的手,慢慢移至她頰側,輕摩片刻,眸中情意漸濃,托起她的下頜,低首吻了一吻,幽幽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看著人,讓人想把命都給了你……”
蘇蘇笑著伸出手,“那你給了吧。”
蕭玦於她掌心親了親道:“捨不得,怕我剛給了你,你轉頭就去找別人了。”
蘇蘇被他吻得掌心發癢,掙開手道:“別胡說八道,我能找誰……”
蕭玦慢道:“比如,謝允之……”
蘇蘇嗤笑出聲,“還有呢?”
蕭玦原想金秋菊蟹宴那夜,她私下見了謝允之一趟,當晚攆他走,第二日又突然說要來寒山行宮,難不成都是因謝允之之故,有意疏遠他………此時看她面上竟無一絲異『色』,連月來的猜疑也消了下去,開玩笑道:“我看你那表哥表弟,也都生得不錯……”
蘇蘇笑攏著長髮,“若我當年被蘇家收養,說不準,真已嫁了什麼表哥表弟,安安生生地做一個洛水『婦』人。”
蕭玦笑抱住她,“誰這麼有福氣?蘇欽?蘇銘?還是那個旁枝了八竿子遠,也硬要來抱你大腿的蘇燦微?”
蘇蘇嫣然一笑,“你猜?”
“我猜,這天下除了我,誰都沒有命,來受這樣大的福氣”,蕭玦雙臂一用力,將蘇蘇騰空抱起,手自裙襬慢慢往上,在她耳邊含笑低道,“放眼天下,這條腿,也只有我抱得。”
作者有話要說: 前夫一直在誤判的路上,以前是老皇帝,卻以為是小謝,現在是小皇帝,依然以為是小謝…………
小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