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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車頭擋風玻璃上繫著孝色白花。

羅家老大穿著孝服,手裡抱著羅老爺子的黑白遺像,邁進監獄的大鐵門。

羅湧身後,還跟著八個彪形大漢,個個兒都戴著黑超,筆挺黑西裝、黑皮鞋,左臂戴孝,鄭重其事。這夥人在牆頭武警戰士極度戒備的槍口下,昂首闊步跟進監獄。

羅強在幾名管教民警的監督下,坐在小屋裡等著。小屋佈置成簡易靈堂的樣子,羅爸爸的遺像擺在正中。門外,持槍的武警站成好幾層,團團包圍。

跟隨前來弔唁的那一夥人,有幾個光頭的,還有幾個刺青的,一看就是道上有排號名頭的人。然而,這些人都極規矩嚴肅,一路默不作聲,抬著花圈進門,在羅家老爺子的照片前排好隊,三鞠躬,再跟坐地守靈的羅湧鞠躬致意,最後走到羅強面前。

那些人恭敬地稱呼“強哥”,鞠躬,簡單說了幾句話,還掏出包好的喪事紅包。

羅強擺擺手,沒有收,跟那幾位爺抱了抱拳。

如果羅家三子齊全,能在老爹臨終之際膝前盡孝,這喪事原本應該這樣辦:在羅家大門上貼上紅紙,向親朋好友鄰居報喪,然後給老爺子穿上裝裹,鋪金蓋銀,停放正屋。

院裡再搭建起一座簡易的靈棚,接納親友祭奠,焚燒紙糊的車馬人偶。

出殯的前夜,仨兒子應當在老爹靈前守夜。出殯當天,儀仗隊伍吹吹打打,沿路拋灑紙錢,幾個兒子戴著孝帽身著孝服,抬著棺木,一路走到車流繁華的大路口,停靈祭奠。

出殯那天還有個講兒,“次子抱盆,老大摔盆”。如果羅強在,他應該為他爹抱這個盆,由他大哥把盆摔碎在路上,意思是去祟平安,好走歸西。

可是羅爸爸走時,身邊兒就只有一個兒子了。老爺子最疼愛的小三兒和最忌諱的老二,最後一眼都沒看到。

羅強盤腿坐在他爹靈前,問老大:“咱爸臨走之前,有話留給我嗎?”

羅湧張了張嘴,悶頭想了一會兒。

羅強頓時眼神一涼,黯然扭過臉,自嘲道:“呵,沒話吧?……我知道,老頭子這輩子跟我沒話可說。”

羅湧說:“有,有話。”

羅爸爸臨終前,叮囑老大踏實辦事,老實做人,好好教養小孩,該管的一定要管,該疼的也得疼,對孩子要心軟,手不能軟,不然小孩將來不走正道。

羅爸爸又唸叨小三兒,我的小三兒在哪呢,小三兒啥時候能出獄,啥時候能回來,將來啥時候娶媳婦,生小崽兒……小三兒那時候坐在藤椅裡樂著吃手指頭,還有照片呢,可乖了……

羅爸爸唸完老大和小三兒,似乎想起了誰,嘴巴微張,怔住了,灰白的眼球呆滯地看著遠處,看了很久沒說話……

老爺子闔上眼,臨走前低聲唸叨的最後幾句話,“我真後悔,那時候沒多關心他,可能多看他幾眼,多疼那孩子一些,好好管他,他就不會那樣兒……孩子沒跟我享過福,沒走正道,沒學好,他不欠我,是我欠了他……”

羅強聽完他大哥說的話,臉深深地埋在手裡,額頭抵著膝蓋。

邵鈞看見羅強後背劇烈地發抖,拼命壓抑著喉嚨裡低啞的聲音,溺水窒息般粗聲喘著氣,哽咽著……

羅強出來的時候,從邵鈞面前走過,眼底紅腫帶著濃重的血絲,啞聲說:“邵警官,謝了。”

羅強真沒想到邵小三兒會這樣對他。

邵鈞這麼做,就是拿把刀把他心口最不願拿出來示人的那一道舊傷疤,生生地剖開,搗碎,血肉流了一地,再拿手捧著……把他的血肉捧在手心兒裡,用力攥著,讓他疼,看著他流血,割除腐肉,然後再讓傷口慢慢地癒合,生出新肌……

邵鈞這回在監獄裡找間辦公室,給羅老爺子“燒七”,是特意為羅強破了例,開了後門。

監區長跟邵鈞說:“我說小邵同志,你覺著你這麼做合適?”

邵鈞說:“對付羅強這種人,這麼做合適。”

監區長搖搖頭:“全監區的人現在可都知道羅老二的底。沒錯,這人不是一般人兒,他在道上有一號,這樣的人咱私底下特殊對待,給一些照顧,也得有個度啊!你今天為他開這麼個口子,他家送殯都送到咱監區裡來了,別的犯人呢?以後誰家死了爹,都披麻戴孝到裡邊兒溜一圈,象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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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鈞在監區長面前滿不在乎地聳肩:“以後成不成,再說以後的。以後哪個犯人死了爹……那得看是誰的爹。”

邵鈞心裡有他籌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