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旁,出語諷刺:“本官一路上看見大人的治所餓死的饑民無數,李大人倒是在這敞亮的府衙後院開小灶,吃得歡呢。這麼早吃晚飯,也不怕把自個噎…”
宋驍飛的話沒說完,自己就先噎著了,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走上前去,本想看看李鶴年和家人到底吃什麼山珍海味,結果,他發現偌大的桌上,就一大盆飄著玉米渣的稀飯,上面浮幾片黃綠色的苦菜葉,那稀飯清透見底,宋驍飛在稀飯裡都能看見自己的身影。再一看李鶴年的家人,他的兩個兒子瘦得只剩皮包骨,三個孫子也一個個面黃肌瘦,宋驍飛的內心大受觸動,這堂堂一省巡撫,家人竟都如此,可見河南災情有多嚴重。
李鶴年聽了宋驍飛的話,知他誤會了,便解釋道:“下官不才,如今河南逢此千古奇災,是鐵石心腸亦當淚下。老夫剛下鄉察看災情,並非在吃晚飯,而是我和家人的中飯,我們現在一天就吃一頓,剩餘的口糧,拿出去接濟饑民了。”
宋驍飛聽到此,知道李鶴年是個大清官,為自己剛才的莽撞大為羞愧,趕忙認錯致歉。但他依然不解地問:“河南上報的‘常平倉’,有九十五萬餘石谷。災情如此嚴重,李大人為何還不開常平倉賑災?”
李鶴年搖搖頭,嘆息道:“貪官汙吏害死人呀。下官這三個月來核實全省的常平倉儲量,發現各地虛報嚴重,實際糧食不足上報的十分之一。下官一得到這個訊息,馬上就上奏了朝廷,將這些虛報的官員免職入獄,但這於事無補,河南現在十戶之中,受災的有六戶,加上很多農民種植了鴉。片,手裡沒有餘糧,下官想等到冬天再開倉。不然,天寒地凍,老百姓會大批餓死。”
宋驍飛一聽,糧食產量放“衛星”,從古到今,都是無良官僚的制度性**,即便李鶴年是包青天再世,也改變不了河南現在的災難。事已至此,只有向外求援了,宋驍飛對李鶴年說:“本官在路上就已經看到有村莊餓死人了,你趕緊組織官差開倉放糧。我馬上奏請中堂大人,把江南的漕糧和東北的庫米運來支援災區。”
和李鶴年交接完賑災的事,安頓好了容蓉,宋驍飛和王士珍帶四十馬兵,連夜趕回陳州府。到了袁寨門前,發現袁寨的寨門緊閉,袁世敦親自帶著團練在炮樓上放哨望風,他們手裡拿明晃晃的刀子,揹著洋火銃,守在土炮旁。
袁寨前圍了一千多個災民,黑壓壓全是人頭,宋驍飛一看,這些人也並非暴徒,有一半是抱小孩的婦女,嘴唇開裂,有的掏出乾癟的**,讓飢餓的孩子含在嘴裡,但沒有奶水,孩子餓得不行,咬出血來也無濟於事。有一位中年農民,搖搖晃晃像喝醉了酒,被一陣風吹倒後,四肢著地爬行,沒力氣站起;一位母親肩上扛著快死去的兒子,嚎啕大哭。再往前走,看到兩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道斷氣了沒有。
此情此景,讓宋驍飛徹底認清了現實:中國三萬萬農民,還要靠老天爺賞口飯吃,對他們而言,被命運捆綁在土地上,即便作牛作馬,也要讓家人有口飯吃,不至於餓死,這才是天底下最最重要的事,這跟那些自以為是的“渣子磚家”批判的奴性、愚蠢沒半毛錢的關係!
這些災民看到宋驍飛身穿官服,騎著高頭大馬,身後還有一隊揹著火槍的騎兵,都很自覺讓開了一條道。宋驍飛他們沒受到多少阻攔,就進到袁寨,主持家政的袁世敦趕忙下炮樓來迎,一見面就像遇到了大救星,拉著宋驍飛的手說:“四弟,你可回來了,這次帶了多少人馬回來?外面的饑民你看到了吧,在袁寨外已呆了快兩個月,賴著不走,我派人報官,官兵來驅趕了兩次,他們就是不肯走。”
宋驍飛黑著臉,問道:“這就是你在家書中說的官兵彈壓不力?”
袁世敦在家書中確實誇大其詞,他打岔說:“現在災民越來越多,袁寨的糧食自給也不夠了,你趕緊想辦法趕走他們,不然日久生變,那些饑民可不管什麼王法,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都做得出來!”
宋驍飛問:“家裡還有多少儲糧?”
袁世敦見宋驍飛隻字不提趕災民走,反而問起家裡的糧食,起了疑心,道:“四弟,你又不住家裡,問這幹什麼?我們袁家雖分了家,但如今是荒年,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家族裡誰被餓死,所以袁寨現在有一百來張嘴要吃飯,儲糧估計只能熬到明年夏天。”
宋驍飛說:“開倉放一半的糧吧,明年開春我想辦法再買。”
袁世敦一聽不樂意了:“你開什麼玩笑,這可是我們一大家子人的救命糧。今年北方九省大災,糧食一天一個價,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
宋驍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