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莫要擔心,奴才日日有問過許太醫,說是小公主微有輕咳,服了藥便會減輕。”
我蹙眉,又要服藥,才幾月大嬰孩,日日服藥,那小小人兒遭了多少罪,我豈能不心疼。越是心疼,對姚氏那般刻骨深恨,便越加清晰,這女人,遲早要被我捏在手心裡,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心明瞭,姚衝豈是善罷甘休的主,絕對不會承認那些是與自己和皇后有關,咬準了是天大的冤枉。
密信是吉嬪親手所書,不過是封當初向宮外的陳連傳達瞭如何配合皇后和姚相所下的家書,末了,還有吉嬪封位的印章,說來是假,的確牽強,卻是在我意料之中。
於是姚衝帶出元妃當初所信太醫任志遠,企圖讓任志遠肯定告知皇上,元妃曾經向他詢問過有關天仃,及天仃藥效和可獲得途徑等事宜,豈料,任志遠再一次否認,姚衝當場傻眼,未能料到任志遠竟然當場翻供,與他們早先相商有異。
一來二往,情勢如鬧劇,不由得看的鳳御煊也會心生厭惡,就如那日我曾對鳳御煊所言“他若大言不慚,許了皇上去清查,尋找天仃下落,那可是耐心尋味之語。”鳳御煊眯著眼看我,但笑不語。
等到姚衝確實說出那一番話,不料,鳳御煊竟然以洗脫姚相清白的藉口,真的派人去查,猶是太醫院,裡外搜的格外仔細。便在劉長和偏間之中,搜出幾錢天仃。
傻眼的何止姚衝一人,姚氏也難逃牽連,劉長和是皇后手下之人,宮中盡人皆知,如今在他側間搜出天仃,鐵板釘釘,百口莫辯。況乎宮中人口雜亂,流言各色,演繹真切,版本頗多。
到底是吉嬪枉死,還是元妃冤枉,抑或是小公主孱弱的真正緣由,頓時,所有矛頭直指姚家,皇后姚氏所處也極其尷尬。
如此一來,朝中兩大勢力,姚家華家皆因各自不可脫之嫌疑,罰的罰,貶得貶,誰也沒逃得出皇上手心。
局勢如此混亂,便是一地狼藉,卻沒有頭緒可解。姚衝自身難保,再沒有精力咬著華家徇私舞弊的當口不放。
那姚衝也是精明人,見事情鬧大,再不玩上次,稱病告假把戲,更不慫恿其下臣聯名上書之類,而是保持緘默,態度妥協恭謙。
我曾暗猜,這老賊怕是已經嗅到皇上不安分的心思,生怕又新落馬腳,於是不動,以觀後續,方能避免錯失。
而鳳御煊目的已經達到,一時間還不能剷除姚衝一族,畢竟牽連太多,非一時能成。至少滅了姚氏的威風,可日後再從長計議,終可順著自己心意,重新安排朝中群臣。
而我,也算是達到我的目的,只等半年過後,便見分曉。
65。猜度
鶴蚌相爭,漁翁得利,朝堂之上,臣子間搏勢,得利的往往是在上君主。所謂用臣之道,親疏遠近有擇,輕重緩急有理,不為他人多想,亦不留空隙可為他們所乘。
當年鳳御煊急於奪位,選了姚衝為依,既然同有目的,便要以最大誠意示之。鳳御煊賦予權力於姚家,姚家定是鼎力相助,賭這一局。於是,成事,必姚女母儀天下。
然而,人情世故又是何等變化莫測,極少有人真真做到,大權於手,卻遊刃有餘,示他人於完全無害所處,也讓萬萬人之上的那一個人,給的心安理得。
人之劣性,便是貪念,有了一些,便想到還要更多。想來也有理可循,伴君如伴虎,與虎謀皮,焉能不去籌謀防虎傷人?
於是,盛世歸於太平之後,再堅固的互利關係,也會脆弱不堪,堪比藤韌,也終究敗於久腐。腐蝕他們之間關聯的,還是人心貪念,永是一個要不夠,另一個卻不願再給。
事情至此,彷彿陷入連環,一樁不解,還有另一樁,這一樁不明,反而牽涉更多。三家如此,無人再為己爭辯一二,朝堂之上,生出這般風起雲湧之勢,竟突然歸於寧靜,人人自危,當事者慎,旁觀者默。
便是連後宮都跟著消停,日子總要往下繼續,勝負未分之時,誰都不願抵死一搏,皆是韜光養晦,以待來日方長。死了的人,無足輕重,或許從開始,便是大家皆心知肚明,如此犧牲,稀疏平常。
混亂之地,也正是需要不斷棄卒保帥,維持表面上最起碼的平靜。吉嬪到底是死於誰手,又是在為誰演戲,而後賠了夫人又折兵,皇后究竟有沒有對小公主下毒手,天仃是何人所下,那厭勝呢?這一連串古怪,終是沒有定論,沒有定局,恍如豔陽晴天下,那一道多姿流彩的天光,在眼眸之中,析出各種色彩,可見,可贊,卻是猜不透,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