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真抱怨,幾分假矯情。
嚴儼假裝沒聽見,偏過頭偷偷地笑。簌簌的雨點落在人行道上,濺溼了已經溼透的褲腳。
擦肩而過的人們無一不是健步如飛,“噠噠”的腳步踩進積水的池塘裡也不見皺一下眉頭。嚴儼被魏遲籠罩在外套下,偷偷抬起眼,打量他微微揚起的下巴和下巴上短短的鬍渣。喝酒時,吹牛不打草稿的奸商曾經大肆吹噓,自己當年也是玉樹臨風瀟灑倜儻的校草一棵。下課後會有扎粉色頭繩的小女生紅著臉遞情書,體育課上有溫柔文雅的女同學備好冰鎮飲料。所到之處不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就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那時嚴儼一轉頭,剛好看見燒烤店裡的液晶電視正在播娛樂新聞,不知是哪位偶像正在出機場,滿鏡頭都是尖叫哭啼的女粉絲。嚴儼很仔細地看了一眼,嗯,偶像這個髮型我也能剪。然後回頭很溫柔地拍了拍魏遲的頭:“乖,意淫傷身。”
現在看起來,或許、大概、可能、貌似、估計魏遲說的有萬萬分之一是真的。目視前方的男人表情很專注,眼眶深邃,鼻樑高挺,側臉輪廓分明而線條剛毅。嚴儼陡然間想起遊戲中那道始終一馬當前的無畏背影。很英武,像個英雄。無論在虛擬中還是現實裡。
嚴儼痴迷的目光裡,英雄恨恨不平地開口了:“被人看見又怎麼樣?親一下也不可以啊?”
………
九頭身的英雄成了兩頭身的、吃不到糖的Q版吵鬧小混蛋。
嚴儼痛苦地把臉扭向一邊:“魏遲……”
“嗯?”
“你要是個啞巴該多好。”
大雨下個不停,人行道的彩色地磚被浸透出更鮮亮的顏色,街邊商鋪家家生意清淡,賣十字繡的年輕女老闆氣定神閒地坐在繡架前飛針走線,隔壁賣皮貨的人家把音響放得震天響,《兩隻蝴蝶》、《香水有毒》、《月亮之上》……神曲勾魂攝魄。
嘴巴一刻也關不上的大小孩嘟著嘴把滿腹的心酸都倒了出來:“你總是打擊我,有時候嗎,你也可以誇誇我的呀。我承認,我有一點點自戀,但是人總是需要一點鼓勵的。被打擊多了,我也會脆弱的。”
嚴儼心說,是啊,你脆弱,你真脆弱,鳳姐也沒你脆弱。
魏遲的表情很受傷:“嚴儼,你對我一點都不好。”
嚴儼想了想今天的遭遇,羞愧地沒有出聲。
“珺珺說我天天去理髮店找你,沒有做老闆的樣子。”
嚴儼點頭:“她說得對。”
魏遲咬到了舌頭。
齜牙咧嘴了一會兒,他又開口:“為了陪你練級,我連陣營戰都沒參加。胖子他們差點沒掐死我。”
有異性沒人性。嚴儼大概能猜到胖子他們罵了什麼。
魏遲慢吞吞地擁著嚴儼往前走:“還有,讓你搬到我家,你也不肯。”
“我想再看看……”嚴儼無力地辯解。
魏遲垂頭喪氣地介面:“我就知道。”
看著他怏怏不樂的臉,嚴儼過意不去,主動伸手摸上他高舉外套的手臂:“冷嗎?換我來吧。”
魏遲惟妙惟肖地學著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不冷,我也想再看看。”
嚴儼氣得瞪他。魏遲撇著嘴角,一臉的壞笑。
手機鈴聲叮叮噹噹地響起來,刻意捏細的嗓音在“唰唰”的雨聲裡抑揚頓挫地迴旋:“啟奏陛下,門外有一刁民求見。是接了還是斬了?”
路人紛紛側目,有人忍不住“撲哧”笑出聲。
嚴儼低聲催促魏遲:“陛下,接了吧。”
魏遲慢條斯理地挑起眉梢,示意嚴儼看他高舉的雙手:“有勞愛卿。”一肚子壞水都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
嚴儼把手探進他的褲兜裡摸索:“在哪兒?”
魏遲無限嬌羞地向他拋媚眼:“討厭,吃人家豆腐。”
嚴儼掉了一頭黑線:“魏遲。”
“啊,別摸那裡,不要……嗯……”
“信不信我去跟你外婆告狀?”
“右邊口袋裡。”
“乖,這才是好孩子。”嚴儼猛地提高音量大聲說道。不顧路人的側目,他站在路口,像摸小狗小貓似地,和藹地摸了摸魏遲溼漉漉的頭髮,“好了,我誇過你了。”
魏遲很無語,訕訕轉開話題:“幫我看看是誰的電話?”
鈴聲已經斷了,嚴儼把手機舉到兩人中間,魏遲探頭過來看。亮起的螢幕不一會兒就落上了雨珠,嚴儼手忙腳亂地用手指拂拭。觸控式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