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純忠低頭不語,蜻蜓含著一根手指,目光在倦侯和小姐之間來回掃視。
“就憑這麼點人,你還想奪回帝位不成?”金垂朵再度開口,聲音中滿是不屑。
“當初太祖起事的時候,身邊還沒有這麼多人。如果我勝券在握,為什麼還要找你們幫忙呢?我相信,有一點在大楚和匈奴都是相同的:不冒險就什麼也得不到,縱然箭術如神,也得有機會施展才行。”
韓孺子站起身,按照望氣者的標準,他勸說得已經太多了,“你們考慮一下吧。”
韓孺子剛一出去,金純忠馬上小聲道:“倦侯的話有點道理。”
“他比你小兩三歲,你居然相信一個小孩子!”金垂朵不滿地說。
“小姐是妹妹,二公子還經常聽小姐的話呢。”蜻蜓指出一個事實,馬上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角落裡傳來,急忙改口道:“倦侯不一樣,他是陌生人,認識才……兩天而已,天哪,竟然只有兩天,我覺得好像已經過去半個月!怎麼辦啊,咱們人也殺了、金銀也帶著了,沒靠近草原半步,還困在了京南,離草原更遠了……”
“彆著急,車到山前必有路。”金垂朵安慰道,想了想,“這些人的目標就是廢帝,跟金家無關,等他們穩當下來,咱們就去告辭,直奔草原,大不了入軍,從小兵做起,兩國交戰,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機。”
“父親和哥哥……”
“都已經分道揚鑣了,還想那麼多幹嘛?廢帝是個小騙子,但他有一句話說得對,在草原也未必能受到歡迎,跟這裡一樣危險。”
“倦侯的建議其實可以考慮一下,有百姓的支援,沒準……”
“咱們一心一意要回草原,給韓氏子孫賣命算怎麼回事?而且……噓,有人來了。”
外面嘈雜的人聲越來越近,金垂朵閉上嘴。
隔壁的韓孺子也聽到了聲音,心想這些人商量得倒快,之前的大叫大嚷未必是在爭執。
老漁夫晁永思進屋,抱拳道:“請陛下移駕。”
韓孺子的“駕”就是兩條腿,移動方便,邁步走出房間。
晁家小院內外站滿了人,有人手舉火把,照得人影綽綽,顯得多了幾倍。
一看到皇帝走出來,眾人陸續跪下,有喊萬歲的,有叫陛下的,有稱皇帝的,還有直接叫真龍的,總之是七嘴八舌,完全沒有山呼萬歲的氣勢。
韓孺子並不失望,他相信,一百多年前,當太祖還是韓符的時候,首先聚集的一批人不會比現在更整齊。
“眾位義士平身。”韓孺子找不到更好的稱呼,眾人站起,個個喜形於色,都很喜歡“義士”這個詞。
可他們不只是義士,還是一群膽大妄為的亡命之徒,雖說天災人禍不斷,敢於首先起事的也不會是老實人。
被叫作驢小兒的矮壯漢子站在最前一排,舉起手臂大聲道:“咱們是義士,組建的是義兵,做的是義舉,以後封侯拜相都是咱們的!”
眾人鬨然叫好,韓孺子可沒有過這種想法,但是用不著反駁,這些人為之戰鬥的不是皇帝,而是他們自己的夢想,他跟著走就是了,萬萬不可戳破這個夢想。
驢小兒受到鼓勵,越發興奮,用更大的聲音喊道:“咱們不僅有皇帝,還有皇后,把皇后請出來,一塊慶祝!”
眾人再次叫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祭
人群正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這時候就算有人喊一聲“水裡藏著寶貝”,大家也會毫不猶豫衝向河邊,爭先恐後地跳進去,當然,如果他們在水裡什麼都沒發現,出來之後也會異乎尋常地憤怒。
皇后卻是一件人人能夠看得見“寶貝”,驢小兒的呼籲立刻得到所有人的贊同,叫聲一開始還比較雜亂,很快就變得整齊一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韓孺子不能再“靜觀其變”了,大聲告訴眾人金垂朵並非“皇后”,可他的聲音被淹沒了,在皇宮裡,皇帝的一個眼神都有人關注,在漁村裡,除非嗓門能超過眾人,否則的話就算是神仙也沒法讓眾人聽話。
人群中的林坤山微笑著輕輕擺手,韓孺子只得閉嘴,這些人支援他、向他下跪,卻遠遠沒到為他所用的地步。
叫喊聲終於產生效果,丫環蜻蜓從屋子裡衝出來,大聲命令眾人閉嘴,卻只是給叫聲增加了一點尖銳的背景。蜻蜓走到倦侯面前,怒視著他,韓孺子報以無奈的苦笑。
漁村裡的幾名婦女平時都很膽小,給“皇帝”、“皇后”送飯時都要你推我讓,這時受到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