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發現,哪怕是人民黨內部,對於工業化時代人民的反應也未必是贊同的。
從勞動者中,從基層人員中逐級選拔管理者,這是人民黨的做法。只是這做法現在還缺乏一個更加系統化的理論做指導。任何人都希望能夠少出力多收益。哪怕自己可以心甘情願的承擔辛苦工作,還是希望自己的親人孩子能夠更安逸舒適一些。哪怕是陳克自打革命開始就非常注重實事求是的態度,從來不對革命做任何不實事求是的描述。如何令人民能夠直面現實依舊是一個大問題。
就如同周樹人寫的《人生論》裡面所幸直白的說道:阿爾志跋綏夫曾經借了他所做的小說,質問過夢想將來的黃金世界的理想家,因為要造那世界,先喚起許多人們來受苦。他說,“你們將黃金世界預約給他們的子孫了,可是有什麼給他們自己呢?”有是有的,就是將來的希望。但代價也太大了,為了這希望,要使人練敏了感覺,來更深切的感到自己的苦痛,叫起靈魂來目睹他自己的腐爛的屍骸。惟有說誑和做夢,這些時候便見得偉大。所以我想,假使尋不出路,我們所要的就是夢;但不要將來的夢,只要目前的夢。
作為宣傳部長,李潤石自己很清楚周樹人所說的是“不要將來的夢,只要目前的夢”,可那些反對勞動的人著眼的卻是看似這文章中對人民黨的反對。“你們將黃金世界預約給他們的子孫了,可是有什麼給他們自己呢?”
無疑,這個“他們”是指眼下的中國人民,社會變革的不適、茫然、劇痛,都由這些人承擔著。反倒是更年輕的一代人出生在開始迅猛工業化並且相當程度工業化,未來會更加工業化的時代。他們本身就是工業化所創造的一代人,農業時代對他們來說是過去,甚至是一種故事。對於在農業化時代擁有特權的一批人,對於在工業化時代徹底失去特權的這批人,開創引領不斷推動中國工業化的人民黨,就是邪惡本身。
李潤石與章瑜討論著這些問題,章瑜很認真的在聽。這是中國不可辯駁的現狀,中國幾年前曾經出現過一個討論,農業化時代與工業化時代相比,到底哪個時代的人更辛苦。一開始,不少意見都認為是農業化時代更辛苦。畢竟農業時代農忙時期高強度的體力勞動不是誰都能承擔下來的。可這些比較深化之後,這種觀點就發生了變化。
工業時代的確讓生活更加方便,更多的營養,更多的醫療,更多的知識,農忙時節的體力勞動絕對強度不斷降低。可換一個觀點,以前只有莊稼把式們才有機會一年忙到頭,現在是整個社會的男女們都要一年忙到頭。隨著社會分工,每個人付出的勞動量只多不少。機器的使用,更多的新產業出現,產業鏈不斷完善。工業社會的勞動者們更加辛苦,能夠成為勞動者的絕對數量更是有農業時代的數倍之多。
這麼辛苦到底為了什麼?這個問題擺在了人民大眾面前。
要是憶苦思甜的話,這麼辛苦是為了革命,是為了孩子,為了光宗耀祖,當然可以找到無數的解釋。然而大家卻不得不反思一件事,“將黃金世界預約給我們的子孫,那麼有什麼給我們自己呢?”難道就是無盡的辛苦麼?難道就是無盡的勞動麼?如果勞動與辛苦就是世界的本質,那麼所謂的黃金時代又是什麼?
中國人民是偉大的人民,這些舊時代文人試圖提出的問題在人民中反響不大,人民不喜歡苦難,卻已經習慣了勞動。一句“不幹活你吃啥?天上掉?老鴰屙?”就讓勞動群眾根本不跟隨那些舊文人以及舊文人的徒子徒孫。然而這種社會上開始出現的普遍反思,現在只是開始,而不是結束。
章瑜靜靜聽完李潤石的話,這才笑道:“人民群眾說很對,不幹活你吃啥?天上掉?老鴰屙?李潤石同志,對你個人資質以及品質,同志們絕大多數都沒有任何意見。你的戰略水平也是得到普遍認同的。我唯一擔心只有一件事,你們這一代人接掌了國家之後,要做的不僅僅是繼續推動中國社會生產力的發展,還要面對很多我們不曾遇到的問題。你們要繼續推動社會主義制度以及共產主義理論本身的發展。你們比我們更辛苦。”
“哈哈。”李潤石也笑起來,那不是謙遜的笑,更不是場面的笑,而是知道道路艱難而繼續勇敢前進的人特有的爽朗的笑。
章瑜繼續說道:“打個比方的話,我們這一代人只用打下偌大的家業就行,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等我們死了去見馬克思,我們也可以對他說,唯物論告訴我們,沒有物質基礎,一切思想、觀點、文學、藝術都是空談。我們所做的工作就是完成這物質的初步積累。同樣,只要有強大豐富的物質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