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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部分

這個大秦京城最囂張的紈褲子弟,此時柔弱無助得如同一個哭喊著呼喚母親的孩子。

他說著冷,額上卻不斷有汗水流下來。董嫣然忙取了床前手巾,輕輕為他拭汗,聽得他無助地一聲聲喚娘,心裡無限難過。

他是天子第一寵臣。他是大秦權相獨子,如此光鮮的名位下,有多少破敗不堪、多少淒涼無奈。他在這裡,一聲聲叫著孃親,有誰還記得,他一生不曾見過那個一生下他,就因難產而死的母親。

如今的相爺夫人,與他客氣相待,不過相敬如賓罷了。

他是天之驕子。這一病不起,多少人流水般來探望,有哪一個是真心關切他的生死安危,有哪一個不是衝著相府的權勢與榮耀。那麼多人在他床前哭哭嚎嚎。人人做傷心欲絕狀,個個是一副痛楚難當的表情,又都是演給誰人看。

相爺夫人,自享她的尊榮富貴,各位姨娘,自有她們的閒暇取樂,探病的若干大老爺、大人物自有他們的花天酒地。到最後,一直留在納蘭玉床邊的,竟只得幾個貼牙的小廝、丫環罷了。

董嫣然輕輕拭去納蘭玉額上的汗水。悄悄伸手抵在納蘭玉胸口,柔和的內力,水一般輕輕撫過那痠痛的身體。

在無邊黑暗中掙扎了很久很久,方得到一點微弱的力量相助,看到前方,隱約的一線光明,納蘭玉竭盡全力地睜開眼,蒙朧中,見眼前彷彿有一張絕美的面容,憂急的容色。

他恍恍惚惚低聲喚:“安樂。皇上其實也很難過,妳不知道,他很痛,很痛……”

他的聲音那麼低微,低微得以董嫣然的聽力。也不得不低下頭,附在他的耳邊才能隱約聽見。

董嫣然心中悲涼。

到了現在,他還在為他的皇上說話嗎?在那個人把他利用到極致,傷害到極致以後,仍然維護著他的君王。那個皇帝在他病後又做了什麼?兩三個無所作為的太醫,一堆無用的藥物。幾道問候的詔令。就連傳說中,最愛護他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這一次,竟然都沒有派出內使來問他的病情。

皇家的恩義,原來竟微薄如斯。

她柔聲在納蘭玉耳邊說:“好,我知道了,我不恨他,你放心……”

納蘭玉的神智昏昏亂亂,只覺那聲音無限溫柔關懷,必是生命中最最關愛他的女子。

他掙扎著囈語:“娘……叫爹別爭了……不要鬥……孩兒要去見妳了,我再也不能在皇上那儘量幫他了,別和皇上……鬥,他鬥不過……皇上,答應過,要我放心,爹……不要再……”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如同他此刻昏然迷亂的神智。

董嫣然聽得傷心難過。

病榻上的人,聲聲喚著爹,他的爹卻已到城外,滿臉笑容迎接遠來之客,佳餚美酒,要做竟日之歡。

納蘭明不是不疼愛這唯一的兒子,不過,他更愛權勢。

潛伏在相府的這些日子,她看過多次納蘭明沉著臉對納蘭玉的訓斥指責,納蘭玉多次爭辨,得來的是冷遇,是譏嘲,是漠視。

納蘭玉一病沉沉,納蘭明也來看過,也面有憂思,可是,這不妨礙他繼續聯結百官,甚至藉著納蘭玉這一病,讓他的心腹以探病為名,入府密談。

連太醫都說納蘭玉情況危險,可是他依然正容厲色,聲稱國事為重,親去迎接楚使。是真的公而忘私,還是更加好奇楚國侯臣的態度,以及蕭逸的立場呢?

此睡此刻,兒子在榻前,命若遊絲地擔憂他的父親,那為父的,不知可是笑語如珠,正與遠客杯酒共歡。

董嫣然黯然垂頭。

“你就做皇帝的忠臣去吧!”

“好好好,自來忠孝難兩全,老父的生死、家族的榮辱,在你看來,自然是不值一提的。”

“為了那個皇帝,你做盡荒唐事,不但自毀前程,還讓我沒有面目見人,你,你……你真是納蘭家的好兒子。”

多少次悄然隱身,聽到那骨肉之間刺骨刺心的對話,再看人去後,納蘭玉面對她強然的歡笑,她心中何嘗不惻然。

納蘭明也是一代人傑,不知可能看出,納蘭玉如許犧牲、這般委屈。為的何嘗不是想替納蘭家免禍消災。

她強忍著傷心,輕輕拍著納蘭玉的肩頭,如母親呵護幼兒:“好,你別擔心,你爹會聽勸的,好好安心養病,你會好起來的。”

納蘭玉睜著眼,躺在床上,神智卻完全沒有清醒。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輕輕地說,“我不會好了,我要死了,大哥。我一直想對你說,人傷心的時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