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鳳車旁的宮女欲上前打起車簾,只見車簾一翻,皇后竟自行打起簾子走下車來。皇后面上雖帶著疲憊之色,但一身丹紅的掐金捻絲朝鳳袍,垂著明珠瓔珞的龍鳳紫金釵卻十分嚴整,顯示著端莊的中宮風範。
陸六福早已守候在苑門前,見皇后下車,急忙跪地接駕。皇后面色平靜如水,淡淡道:“皇上在哪裡?”陸六福道:“回娘娘話,皇上此刻正在雲中小築,和貴妃娘娘在一起。”皇后面色有些發白,重複道:“貴妃娘娘?”說罷,身子微微一晃。陸六福聽那幾個字似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般,不覺有些奇怪。一旁的岫煙急忙扶住皇后,掩飾道:“趕路趕得太急,娘娘定是累了,快進去歇歇吧。”陸六福釋然,“皇后娘娘可立刻到翔鳳居歇息,奴才都已打點好了。”
皇后忽然挺直了身形,面上已換了驚喜之色,“你是說元貴妃?”陸六福躬身道:“是。貴妃娘娘一切安好,且已為皇上誕下小公主。現正在雲中小築內休養。”皇后忽然哈哈大笑,“太好了,太好了,本宮還一直擔心貴妃會有什麼閃失,如今不僅無恙,皇上還多了位公主,可喜可賀呀!”說罷,當先向裡面行去。一邊走一邊道:“不去翔鳳居,本宮要先拜見皇上,順便看看元貴妃。”
懿蓉吃飽了奶,此刻正舒服地倚在杜沅沅的懷裡,睜著一雙純亮如黑晶的大眼睛到處看著。英帝坐在一旁,拿著一隻垂著串珠琉璃的白玉簪子,不住地在懿蓉的眼前逗弄,笑得異常開心。杜沅沅看著英帝難得的孩子氣,禁不住微微發笑。
皇后走進雲中小築,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溫馨的情景。步子微微一頓,面上卻現出個和婉靜好的笑容,溫和道:“臣妾參見皇上。”
杜沅沅聽到皇后的語聲,心中一緊,待抬起頭來,滿面都是盈盈笑意。皇后見了禮,突然眼圈一紅,上前將杜沅沅一把抱住,嚶嚶哭泣起來,嘴裡翻來覆去道:“妹妹,姐姐以為再也見不到妹妹了。”杜沅沅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陣冷笑,面上卻溫柔道:“害姐姐擔心了,妹妹這不是好端端地。”皇后這才破涕為笑,急忙道:“幸好妹妹福澤深厚,對了,這就是小公主吧,快給姐姐看看。”
杜沅沅將手中的懿蓉遞到皇后懷裡。皇后仔細端詳了片刻,笑道:“真是個小美人胚子。”說罷,突然取下自己頸上的金鎖片,戴到懿蓉的頸上,道:“這是姐姐入宮時,母親給的。姐姐現在並無子嗣,看著這個孩子投緣,就給了她吧。”杜沅沅客氣了幾句,心中卻如明鏡一般,皇后一是在皇上面前賣弄自己的賢德,二是真正的歡愉。此次,即便是未除了自己,她也終於放了心,自己生下的並不是皇子。
皇后逗哄著懷中的懿蓉,忽然道:“不知道是何人膽子如此之大,竟然要加害妹妹。皇上,你可要給妹妹一個公道啊!”英帝目光泠洌,“那是自然,朕已下旨徹查,無論是誰,一定會叫他付出代價。”杜沅沅眼角瞥向皇后,皇后似乎仍專注著襁褓裡的懿蓉,但那平淡無波的眼中分明掠過一絲隱然的懼意,輕盈飄忽,宛如晴天裡掠過的雲影。杜沅沅拳頭握緊,看來是下猛藥的時候了。便接道:“妹妹相信,真相早晚會大白的。對了,杜沅沅轉向英帝,“不是說還有個活口關在鬢霧凝霜閣,仔細審問,總會查到些線索的。”英帝點首不語。皇后眉眼含笑,逗得懿蓉咿呀不停,似乎並未細聽。
因杜沅沅尚在產褥期內,不便勞頓。故英帝決定,暫且留在千液苑中,待一月後再行回宮。因此,眾人便暫時安頓下來。皇后自己自然是住了翔鳳居,卻吩咐人將英帝安置在了雲中小築。理由是貴妃剛剛生產,再加上經歷了刺客行刺,需要體貼與安慰。對於這樣的安排,英帝自然是願意的。杜沅沅也不由得暗自佩服,皇后的做法,無非是順水推舟,只怕英帝是早已有心留在自己身邊,皇后只不過先提出來而已。但是,就是這一前一後的差別,卻充分顯示出了皇后的賢德和善解人意。這一手更加重了她在英帝心中穩重識大體的形象。還有一層,雲中小築遠離別苑中心,只怕是更有利於皇后行事而已。
夜過二更,杜沅沅依舊了無睡意。她轉頭看了看錦榻不遠的雞翅木羅漢床,英帝身上搭著團龍夾被,睡得正香。原本是將英帝的寢處安排在了隔壁,但英帝非說她受了驚嚇,一定要夜夜陪著。因怕耽誤她身子復原。便臨時在房內加了張羅漢床。這樣的安排,杜沅沅嚴令小築內的宮女、太監們不準多嘴,否則,說出去,只怕更要說她是恃寵生嬌了。
如今,英帝和皇后已入住別苑七八日了。皇后的諸般行動自然是暗地裡有人嚴密監視著。但奇怪的是,皇后每日裡只是到雲中小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