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我是不是該恨你們呢?恨你們沒有讓我留下任何關於華祺的訊息,恨你們把年少的愛情只當成了一種對年少生活的褻瀆,恨你們讓那可惡可恨的學校規章制度剝奪盡了華祺夢想擁有的幸福和快樂?
我沒有來得及依照媽媽和醫生的約定在星期天回來的時候來到醫院把自己交給那微小手術檯上簡單的一刀。回到學校的第三天,該是星期四吧,中午吃飯時間我到學校外面買東西,買完東西走回學校的途中,一個聲音在後面叫了我一聲,我轉過頭看見一個騎了摩托車戴著頭盔的人疾速地向我駛來,在我能有反應以前,他的車開過我身邊,重重地將我帶了一下。我被他的車拖過一段距離,連連地在地上翻了幾個身,臉上手上的面板都擦破了,但是我能感到的,卻是腹上那一陣強烈似要將身體撕碎般的劇痛;胯間一股溫熱的東西從我體內流滑出來。我臥在地上無力地動了動,正在消失的知覺使我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在被別人抱起的那瞬間,我睜眼,朦朦朧朧地看見那張臉似乎是我曾經極度熟悉卻又被一度被我忘懷了的人。
醒來不知是幾時,我躺在醫院病床上,身體裡的痛還在蔓延。我直著身體不能動,微微地張開眼瞼,便是一張緊張而擔心的臉龐。我吃力地笑了笑,從被子裡伸出手去讓他握住,華祺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唇邊,一股好暖好柔的氣息從指間悄然淌進我的心裡。我說:“小祺怎麼來了?”華祺說:“你不要說話,再睡一會兒,我在這裡陪你。”我用手指俏皮地點了點他的鼻尖,說:“我不,我要聽小祺和我說話,好不好?”華祺將臉埋進我的手邊,久久地沒有說話。溼潤的水流在我的手背上洇開了一片。我轉過手心去在他低垂著的臉上輕輕地抹了抹,笑著說:“小祺,你不要難過,我們以後還能有的。”可是真的還能有嗎?我的笑到底是在騙誰呢?
華祺搖了搖頭,抬起眼笑了笑說:“我不難過,思佳也不要難過,我在這裡陪你說話,你別胡思亂想好嗎?”我點了點頭,這時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了過來,我們轉眼去看,卻是那個抱我起來送我來醫院的大學男生,李文彬。他朝我們走來,站到我床邊,問我說:“你好點了嗎?”我問他:“你不應該在學校嗎?為什麼在這裡?”李文彬一點也沒有變,只是有點黑也有點瘦了;臉上的神情是比高中時候又成熟了幾分,然而那雙黝黑的眼眸裡卻也更深了幾許青春年代特有的憂鬱和感傷。他低頭看了看身邊的華祺,沉默了一會兒,說:“沒什麼,只是沒課就回來看看以前的同學,正好今天碰上了你。”我和華祺都笑了,我們都知道他是在撒謊,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回來看同學並不是罪過。
那輛刻意來撞我的摩托車不是李文彬,這是我從一開始就不曾懷疑過的。在醫院醒來與他們交談的這段時間裡,我們誰也沒有提及那輛車的事情,我們都希望對方可以認為那不過只是一場意外的交通事故,我希望如果這一切一定要有個結果的話,那麼就讓所有的到此為止吧。華祺已經不能再承受任何的傷痛和打擊,他的生命和活力已經一點一點地在我眼前消失,我想把它抓住,哪怕只剩下的那最後的一抹遊絲。
一路走好,我親愛的華祺
那一天是1999年12月24日,一個我永生不能忘懷的日子,我已經回到學校上課。這個與我們無關的聖誕前夜,市中心的大街上卻顯得格外熱鬧,天氣很冷,可是同學們因著是週末的最後兩天都在課休時間愉快而興奮地討論著聖誕週末外加千禧年來臨的節目活動。我一個人坐在教室的最後(回校以後,老師把我的座位調到了最後並撤銷了我一切的班級職務),沒有同學來和我說話,即便是我主動的介入和參與,同學們也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敷衍著搭腔。當我無法再找尋話題嘗試著把自己重新納入他們之中的時候,我只能看著窗外,看著悠藍的天空上自由飄浮著的白雲。偶然一隻落單的大雁掠過,留下了一道破碎了的雲痕。
下午第二堂課上到中間一半,我聽著講臺上物理老師一系列電學光學的題目演示,忽然在腦海中閃過我已有好些天沒有見過的華祺的身影,一陣陡然之間襲來的心酸使我忍不住趴在了桌子上輕聲抽泣起來。因為天氣太冷,華祺每天都臥在床上,自從上次華祺不回家在夜裡把自己凍傷了以後,醫生囑咐華叔一定不可以讓他再生病。三天之前我離開家回來學校,華祺已經瘦了一大圈,蒼白的臉上幾乎不再看得到他昔日的那種紅潤光彩,可是他依然在笑,在我出現的每一個剎那,他的笑容一如從前那般柔和燦爛。那天我回校以前去他家裡看他,卻發現他已經穿戴整齊地坐在書桌旁看起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