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嘴裡說出“李克用”三個字時,朱溫驚得立刻站了起來,打量左右無人,將門閉嚴實,然後攙著身懷六甲的張氏坐下來:“夫人真是我的心蟲兒啊,我想些什麼從來都瞞不過夫人。當日在陳州,那李克用恃功驕橫,全然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中,公然面刺於我。當時我便想拔刀與他一戰,但鴉兒軍勢大,其他諸侯又全都依附於他,因此隱忍不發。自陳州歸來後,左思右想,這李克用兵威將猛,胸有遠志,區區一個河東節度使必不能滿足。當日他剛受朝廷起用,出兵河東,便強佔了忻州代州,此次藉口派李存孝援救汴州,實際上是圖謀入城。每次想到這些,我心裡就不好受,難免遷怒他人,可是又確實沒有什麼好辦法。”
“我也整日思量,現在天下大亂,諸侯並舉,各自蠶食地盤,朝廷懦弱根本管不了,只能自己保護自己。汴州地處中原,上接河東,將來必然和李克用紛爭不斷。既然如此,何不趁李克用現仍在陳州,趁機圖謀殺死他,以免日後成為禍患。”張氏神情凝重,看來她考慮這個問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夫人計策雖好,只是那李克用為人機警,加上身邊的十三太保個個勇猛,如果一次不成功,讓他有了防範,以後就更沒有機會了。”
張氏笑了一下:“將軍怎麼關鍵時候就糊塗了呢?不是讓你派人去暗殺李克用,而是要引君入甕。近日李克用正在返軍途中,必然會經過汴州。將軍可派人前去通報,就說感謝前日援救之恩,置辦酒飯犒軍,同時請他赴宴。雖然也是鴻門宴,但在席上卻不用舞劍,只盡情勸酒,灌他個五迷三道。等到晚上他酒醉不省人事,將軍趁機留他們住在驛館中,半夜派一隊軍士殺進去放火,趁便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這樣豈不最好?”朱溫大喜,立刻依計而行。他知道葛從周、王彥章等人必然不肯做這等卑下之舉,於是把心腹楊彥洪叫來,如此這般囑咐一番,同時修書一封,派遣氏叔琮前去路上攔截李克用。
李克用走到半路,接到朱溫書信,開啟一看,裡面說虧得前日派兵援救汴州,才不至於被黃巢奪了去,最近聽說大軍過路,特備下酒肉犒軍,並在上源驛擺下筵席,懇請李克用前來赴宴,以便當面表達謝意。李克用久勝而驕,將信件傳給眾將官,得意之情溢於言表。李克用妻劉氏得知情況,從後帳趕到前營勸阻:“將軍在陳州曾面辱朱溫,那朱溫梟雄心腸,必然懷恨在心。再加上宣武河東交界,以後必然因為疆土起糾紛,朱溫是想趁此機會對將軍不利,還是速速回絕來使,早日趕回領地吧。”李克用大笑道:“你雖然心細,膽子卻未免小了一點。我此次從塞外出山,無論到了哪一個藩鎮,那鎮帥都對我恭恭敬敬,不敢有絲毫加害之意。他朱溫不過碭山的一個無賴,機緣湊巧當上了宣武節度使,也只是沐猴而冠罷了。我若是不去,顯不得我英雄,更讓他小瞧。再說那上源驛離汴州甚遠,我把兵馬駐紮在路上,自己前往上源驛赴宴,便是有個什麼事情,大軍隨後殺到,惹得惱了,順勢奪了他汴州。”於是不聽劉氏之言,將軍隊就地駐紮,犒勞軍馬,自己則領著李嗣源和史思敬,率三百軍士直奔上源驛而去。
朱溫在上源驛等待李克用到來,心裡其實很緊張,但一想起李克用鴉兒軍的威勢,再想起數日前李克用的輕慢,他知道,既然遲早要和李克用刀兵相見,何不趁此機會來個了斷。他問楊彥洪:“都準備好了嗎?”“是的將軍,已經選好了五百軍士埋伏在上源驛周圍,晚上只要一接到號令就衝殺進去。另外,城內軍兵已經做好守城的準備,葛從周和王彥章也已經領命去封丘、通許調兵去了,明日清晨就可歸來。”楊彥洪恭恭敬敬地回答。朱溫把心放下了一半,只是看日頭已經當午,李克用仍然沒有蹤跡,又追問氏叔琮李克用如何回覆。剛剛問了一半,就聽得遠處一聲炮響,隨後隱約傳來衝鋒的聲音,緊接著地面開始顫動,朱溫嚇了一跳,畢竟心裡有鬼,以為李克用趁機領兵來攻打汴州了,連忙上馬準備朝城裡跑。還是楊彥洪機敏,使勁拉住他的馬頭說:“將軍,沒事,是李克用故作聲勢而已。”朱溫在馬上仔細觀看,果然只有一小隊兵士,在前面洋洋得意催馬飛奔的正是李克用。朱溫這才把心放下來,連忙下馬上前去迎接,那李克用就在馬上答禮。汴州軍士個個睚眥俱裂,握劍持刀都欲上前,被楊彥洪疾令隱忍才平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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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節:後梁梟雄錄(32)
朱溫把李克用及其隨同將領迎進驛館大廳,揮手請李克用坐上座,哪知道李克用恍如未聞,徑自走到主座一屁股坐了下來。朱溫尷尬了一下,連忙招呼其他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