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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部分

之材,極力拉攏,小心示好,誠惶誠恐,步步為營。他卻永遠在人前貪玩胡鬧,任性妄為,全不知天大的危機,已在眼前。

所有的人,都可能是那人的爪牙,所有的目光,都可能是那人的耳目。他起,他坐,他飲,他食,他走,他玩,他讀書,他曠課,他做的一切,都有目光在試探,都有手在記錄。

他不敢醉酒,不敢沉眠,唯恐一不小心,會在夢話中,洩露心機。

那時他還只是個大孩子,可是,已經在看似漫不經心,無可奈何的學習中,看遍了古今史書。

他知道,曾有權臣,廢帝立帝,猶如兒戲。他知道,曾有無力的君王,眼睜睜看著奸人把自己的妻兒殺死在面前,卻還不得不把仇人的女兒娶作皇后。他知道,也有年幼而聰慧的孩子,身在帝位,看不得權臣驕縱,偶爾喝一句,跋僱將軍,然後年少而美麗的生命,就此湮沒於一杯毒酒中。

他也向往那明知不可為,卻還揚劍立馬,大喝吾乃天子,卻被奸黨徒眾擊殺於眾人之前的熱血帝王。只是,他卻不甘,把這一腔血,就如此白白地流了、送了、葬了。

他還只是個孩子,他也有疲憊不堪的時侯,他也有倦極放棄之心,他也曾受不了,想要放聲狂叫,想要撥劍亂劈。

然而,他只能在最累最累的時侯,去慈昭殿給那一手撫養教導他的祖母請安,輕輕地說:“皇祖母,孫兒很累。”然後,像個孩子,撲在那老婦的膝前,靜靜入睡。只有這個時侯,四周圍繞的人,才看不到他的眼淚,悄悄的滲入祖母的衣裳。

他只是一個孩子,只是有的時侯,連他自己,都已經忘記。

那從小服侍他,疼愛他的陳總管忽然失蹤,第二天,有人把他的人頭放在盒子裡奉上,只交待一聲衝撞秦將軍,當殿杖死。

他正漫不經心地在鬥蟋蟀,大叫大喊著:“鐵頭將軍,衝,衝,快給朕上。”煩不勝煩地揮揮手:“去去去,這點小事,不用告訴朕。”然後,慢慢地讓左手在袖子裡握成拳,拚命地捏緊。

他深深吸氣,控制住自己不要顫抖,一點一點擠出笑容,揮手大叫:“哈哈,朕的鐵頭將軍又贏了,傳旨,鐵頭將軍功勳卓著,加封三等公。”

那悉心教導他各家學術、各國曆史的李太傅,在他記憶中,只剩下蒼然的白髮,還有含笑的眼眸。他知道在他的那麼多太傅中,只有那位老人,不是當他做帝王來教導,而是純粹把他當作孩子,當作最心愛的弟子來疼惜。

曾手把手教他寫字,曾耐心地為他講解史書中的故事,那位老人的耿直和忠誠,使他不能理解一個孩子,明明比誰都渴望學習,卻不得不裝成頑劣的無奈,所以,一次次為他憂心焦慮,一次次苦口婆心勸導這個不肯好好讀書的孩子,為他的每一點進步而歡喜,為他的每一次胡鬧而焦慮。

那一天,當這個性情淳厚,從來只知讀書的老人,終於忍耐不住,而當眾斥責秦何傷的無禮時,當這位曾歷任數國,卻依舊兩袖清風的正直文人,被當著學生的面,摘冠剝袍,拖出宮禁,猶罵不絕口時,他坐在御座上大力拍手:“好啊好啊,以後這老頭不會再來煩朕了。秦將軍,你幫忙把別的太傅也趕出去吧,朕就不用再讀書了。”

秦何傷得意地微笑:“讓皇上讀書是太皇太后的旨意,皇上你還是多忍耐一下吧!”他大笑著步出殿去,人去得很遠很遠,笑聲卻猶在耳旁。

寧昭再也沒有問過李太傅一聲,儘管,他知道那位老人被抄家、被流放,在那寒冷的流放地,只活了短短半個月,就與世長辭。

聽說,他死前最後喚的是:“陛下。”

然而,他從來不曾提過他一次。即使在他拿到秦國最高權力之後,他也不再提起自己曾經的老師。

京兆尹秦修被人當街擊殺的訊息,是秦何傷親自來告訴他的。

他其實從沒有見過秦修的面,但他知道,那個正直的官員是如何努力地與秦何傷亂國之政作戰的。他從沒承諾過給那人任何賞賜,可是,那個剛直的官員,卻以自己微薄的力量,對抗無理的政令,保護被隨時踐踏欺凌的百姓,並且還努力聯結四方有識之士,呼籲廢武將之政,還天子之權。

他曾在無數個暗夜,偷偷在心中勾勒那剛直青年的樣貌,他也曾有過美好的嚮往,當有一天,他能拿回他曾有的權力,他會怎樣提撥如此正直良善的官員,他們會怎樣給後世留下名君賢臣的傳說。

然而,他等到的,不過是此人的死訊。

那人,為了保護他的江山,為了恢復他的權力,為了保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