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性德眉峰微微一動,似乎略略皺了一下,又似乎並沒有。
此時衛孤辰的狀況十分之糟糕,連平日三成的力量都提不起來。只是他素來武功高絕,就算是知道他內力大打折扣,只怕強如董嫣然、蘇俠舞,也絕不敢和他硬拚內力。偏偏鷹飛卻是個完完全全的死心眼,慶國女子心性的率直明朗,使她的武功路數比男子還要大開大合,光明正大,明明知道眼前之人不可力敵,偏偏選擇了以力相拼,而這種打法正是現如今對衛孤辰傷害最大的一種。
雙方毫無花巧地硬拚一記,鷹飛可以藉著飛退卸力,又把身體承受的大部份壓力直接送到大樹上,讓大樹為她承擔,偏偏衛孤辰卻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肯稍稍讓人察覺他的狀況,硬生生一步不退,等於靠自己的血肉之軀把全部的力道接了下來,再加上他體內至今仍在翻翻騰騰的纏綿巨毒,連性德都不得不懷疑,衛孤辰根本有自虐,甚至自殺傾向了。
鷹飛武功高絕,身為慶國最傑出的戰士,她的戰鬥經驗可能比三個衛孤辰加起來都多,只拼一記,已經感覺出衛孤辰的狀況十分不佳,遠不如當初相遇時的實力,她愕然相間,沒料到衛孤辰卻是二話不說,一劍刺來。
她無暇細思,猛一咬牙,雙手握刀,立於胸前,正面一擋,又是一記暗啞悶沉的交擊之聲,餘伯平、莫蒼然、趙承風等原本在後園與鷹飛纏戰,剛剛趕到近前的人,也覺得頭暈目眩,站立不穩。
這一次鷹飛沒有後退,只是整個身體身不由主地在地上往後滑退,背後的半截大樹完全被連根帶起,樹飛於天,她的退勢竟還不止。她咬牙立樁,雙腳足足深入地下半尺,猶自拿不住樁,直滑出兩丈有餘的半尺深痕。
她深深吸氣,慢慢把刀在胸前舉高,直至森森刀鋒高至雙睫之間,她的手因為受力太重而在顫抖,以至於刀鋒因為微微的顫動而發出龍吟之聲。
她的眼睛卻明亮異常,目光定定望著衛孤辰:“這個時候和你打架不太合適,但是,我平時打不過你,現在也不能讓我喜歡的男人被你關起來,就算不夠光明正大,也只好對不起了。”
她的話說得坦坦蕩蕩,臉上竟然真的有慚愧之色,面對這樣的強敵難得的傷弱之機,她不感到興奮歡喜,竟然只有慚愧,但就連這慚愧,都如此坦蕩無欺。一句已畢,她便人刀合一,直襲而去。面對衛孤辰,她竟然仍能選擇搶先出擊。
這一刀劈出,竟憑空生出,風蕭蕭,水天寒,千軍辟易,萬馬嘶吼的感覺。這在一眾敵人包圍之中的孤身女子,隨著這一刀,恍似變身做萬馬軍中,揮斥方遒的絕代統帥,正有那無窮無盡的驚天兵馬,勢必隨著她這一刀,呼嘯奔騰地撲向敵人。
就連衛孤辰眼中都閃出異常明亮的光彩,讚了一聲:“好刀。”然後抬劍,看似信手揮灑,無比隨意地點了出去。
這一劍既出,一改往日或精妙絕倫,或大巧若拙的氣派,長劍在他手中忽然變成了白雲流水,無限悠美。悠悠白雲無可追尋,所以那從四面八方奔襲而來的刀勢總也追不及他的劍招,抽刀斷水水更流,所以縱然那刀勢狂猛如雷鳴閃雷、風雲呼嘯,依舊無損於劍中的空靈從容。
在場眾人,除了性德,再沒有任何人可以在一片刀芒劍影中,看清兩個身影的起落交換,只是那一連串震耳欲聾的交擊之聲,逼得所有人不得不運功相抗。
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多麼狂猛的勁氣比拚,才能產生這麼大的壓迫力,他們已無力分辨。
最後一聲悶響之後,是清脆的碎裂之聲,漫天破碎的鐵片四下激射,不少人閃避不及,身上、臉上,又多添數道深深的傷口。
同一時間,鷹飛的身體被高高震起,和著四射的血泉,觸目驚心。那滿是鮮血的身影在半空中,連翻三個跟頭,勉強雙足著地,身影一晃再晃,終究拿不住樁,屈一膝跪了下去。
至此,人們才看清她的樣子,她滿身都是鮮血,手中的長刀,只餘刀柄還在,身上的獸皮也裂開大半,幾乎裸露出大半個胸膛,她自己卻渾不在意,態度無比自然,不帶半點羞澀,只是牢牢盯著衛孤辰。
她身上到底有多少道傷痕已經數不清了,裸露的面板幾乎全被鮮血所淹,就連臉上也有一道長而闊的傷口,自左額開始,一直延伸到嘴角處,傷口處翻卷的肌肉,尚在微微抽搐,猙獰地向世人昭示她的傷痛。
在剛才一連二十八刀的交擊之中,她和衛孤辰的內力都不斷提升,雙方毫無花巧,完完全全硬碰硬地拼了二十八記,直到她的力道衰竭,失去她內力支援的長刀,轉瞬碎為上百塊鐵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