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裡沒有燈,牢門外的燈籠光灑進去,隻影影綽綽能看見那個海瑞依然戴著腳鐐手銬,箕坐在地上散亂的稻草上,閉目養神。
趙貞吉的眼中立刻射出深惡的光:“提到刑房去,我要細細地審他。”
“那可不成。”陪他來的提刑太監的頭陰陰地答道,“上邊打了招呼,不能動刑,就在這裡審他。”
趙貞吉動氣了:“叫我在這樣的地方審他?”
提刑太監的頭:“我們也不願意。可這是上邊的意思,趙大人在裡面審,我們在外面記錄。”
趙貞吉把那口氣嚥了回去:“開牢門吧。”
牢門開啟了,趙貞吉剮走了進去,只聽見背後牢門立刻哐哨一聲關了,猛回頭一看竟又被上了鎖。
“幹什麼?”趙貞吉怒向門外那提刑太監,“連我也鎖上嗎?”
提刑太監的頭:“上邊的意思,問的話一個字也不能漏出去。趙大人問完了,我們自然會開鎖讓您老出來。”
趙貞吉這口氣可憋到了家,緊閉了下眼,又睜開來向這座牢房掃了一遍,除了地上的亂草,凳子也沒有一把,看樣子自己只得站著問案了。
牢門外卻立刻有人抬來了一把矮几,一隻小虎凳,矮几上擺著紙筆墨硯,提刑太監的頭兒在矮几前坐下了:“趙大人,問案吧。”
“海瑞!”趙貞吉這一聲吼把怒氣吼了出來。
海瑞聽憑那些人剛才問答忙活,一直沒有睜眼,這時才慢慢睜開了眼,望向趙貞吉。
海瑞:“卑職在。”
趙貞吉:“你乾的好事!”
海瑞不語。
“回話!”趙貞吉怒吼了。
海瑞慢慢答話了:“我的話在奏疏裡都寫了。趙大人可以去看奏疏。”
趙貞吉偏又沒有看到過奏疏,更是又氣又急:“你在奏疏裡都寫了些什麼,誰叫你寫的,從實招來!”
海瑞望向了他:“趙大人來審問卑職,皇上卻沒有將卑職的奏疏給趙大人看過?”
趙貞吉雖然氣極,卻立刻捕捉到這個話頭正是洗刷自己的契機,聲色俱厲地大聲說道:“謀逆之言,是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能看的嗎!”說完他有意停在那裡,等牢門外把他這句話記錄下來。
牢門外提刑太監的頭兒果然在那裡飛快地記錄著。心思不同,用意卻是一樣,趙貞吉要竭力辯白自己還有朝中的大臣與海瑞無關,海瑞這時也正要讓皇上明白自己的上疏與任何人無關。兩個人便都機默著在等牢門外記錄完這句話。
海瑞這才又說道:“趙大人既然連卑職的奏疏裡寫的什麼都不知道,怎麼知道卑職寫的是謀逆之言?”
趙貞吉是真被問住了,而這次的沉默也就無須假裝了,在這又一次沉默的片刻,在等著牢門外記錄這句話的片刻,他才感覺到了這個海瑞也並不想將自己將別人牽連進來。有了這個感覺,聰明的趙貞吉立刻有了主意,那便是放開來窮追海瑞,反正他也不會供出任何人。
“海瑞!”趙貞吉等牢門外錄下了上面那句話,接著問道,“你為什麼上這道疏?”
海瑞:“上疏是為臣的天職。”
趙貞吉:“你的奏疏裡到底寫了什麼大逆不道之言?”
海瑞:“有無大逆不道之言皇上知道,你可以去問皇上。”
“我現在問的是你!”趙貞吉提高了聲調,“我現在是奉旨問你!”
海瑞:“我的奏疏是寫給皇上看的。皇上如果願意公諸眾大臣,自會給你們看。
皇上不願公諸眾大臣,我對誰都不能說。“
趙貞吉慢慢轉過了頭,望向坐在牢門外做記錄的提刑太監,目光裡的神色十分明確,這個案子他無法審問下去了。
無奈那提刑太監低垂著眼看也不看他,只提著筆等著記錄。
趙貞吉無法又轉對海瑞:“那我再問你,是誰指使你寫這道奏疏的?”
問完這句,趙貞吉自己先就緊張了,牢門外那個提刑太監也抬起了頭,明顯也有些緊張了。海瑞在這個時候偏不回話了,慢慢閉上了眼。
趙貞吉:“回話!”
海瑞仍然閉著眼:“趙大人平時上疏也要人指使嗎?”
“什麼意思,直言回話。”趙貞吉緊接著逼問。
海瑞:“不用問了,卑職在給皇上的奏疏裡寫得很清楚,第一句就是‘戶部雲南清吏司主事臣海瑞謹奏’。除了海瑞,這道奏疏與任何人無關。”
趙貞吉深深地望著這個自己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