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將那教書先生殺了。張朝唐主僕幸好識得水性,
跳水逃命,才免了一刀之厄。
兩人在鄉間躲了三日,聽得四鄉饑民聚眾要攻漳州、廈
門。這一來,只將張朝唐嚇得滿腔雄心,登化烏有,眼見危
邦不可居,還是急速回家的為是。其時廈門已不能再去,主
僕兩人一商量,決定從陸路西赴廣州,再乘海船出洋。兩人
買了兩匹坐騎,膽戰心驚,沿路打聽,向廣東而去。
幸喜一路無事,經南靖、平和,來到三河壩,已是廣東
省境,再過梅縣、水口,向西迤邐行來。張朝唐素聞廣東是
富庶之地,但沿途所見,盡是饑民,心想中華地大物博,百
姓人人生死繫於一線,浡泥只是海外小邦,男女老幼卻是安
居樂業,無憂無慮,不由得大是嘆息,心想中國山川雄奇,眼
見者百未得一,但如此朝不保夕,還是去浡泥椰子樹下唱歌
睡覺安樂得多了。
這一日行經鴻圖嶂,山道崎嶇,天色漸晚,他心中焦急
起來,催馬急奔。一口氣奔出十多里地,到了一個小市鎮上,
主僕兩人大喜,想找個客店借宿,哪知道市鎮上靜悄悄的一
個人影也無。張康下馬,走到一家掛著“粵東客棧”招牌的
客店之外,高聲叫道:“喂,店家,店家!”店房靠山,山谷
響應,只聽見“喂,店家,店家”的回聲,店裡卻毫無動靜。
正在這時,一陣北風吹來,獵獵作響,兩人都感毛骨悚然。
張朝唐拔出佩劍,闖進店去,只見院子內地下倒著兩具
屍首,流了一大灘黑血,蒼蠅繞著屍首亂飛。腐臭撲鼻,看
來死者已死去多日。張康一聲大叫,轉身逃出店去。
張朝唐四下一瞧,到處箱籠散亂,門窗殘破,似經盜匪
洗劫。張康見主人不出來,一步一頓的又回進店去。張朝唐
道:“到別處看看。”哪知又去了三家店鋪,家家都是如此。有
的女屍身子赤裸,顯是曾遭強暴而後被殺。一座市鎮之中,到
處陰風慘慘,屍臭陣陣。兩人再也不敢停留,急忙上馬向西。
主僕兩人行了十幾裡,天色全黑,又餓又怕,正狼狽間,
張康忽道:“公子,你瞧!”張朝唐順著他手指看去,只見遠
處有一點火光,喜道:“咱們借宿去。”
兩人離開大道,向著火光走去,越走道路越是窄小。張
朝唐忽道:“倘苦那是賊窟,豈不是自投死路?”張康嚇了一
跳,道:“那麼別去吧。”張朝唐眼見四下烏雲欲合,頗有雨
意,說道:“先悄悄過去瞧一瞧。”於是下了馬,把馬縛在路
邊樹上,躡足向火光處走去。
行到臨近,見是兩間茅屋,張朝唐想到視窗往裡窺探,忽
然一隻狗大聲吠叫,撲了過來。張朝唐揮動佩劍,那狗才不
敢走近,只是亂叫。
柴扉開處,一個老婆婆走了出來,手中舉著一盞油燈,顫
巍巍的詢問是誰。張朝唐道:“我們是過路客人,錯過了宿頭,
想在府上借宿一晚。”老婆婆微一遲疑,道:“請進來吧。”張
朝唐走進茅屋,見屋裡只有一張土床,桌椅俱無。床上躺著
一個老頭,不斷咳嗽。張朝唐命張康去把馬牽來。張康想起
剛才見到的死人慘狀,畏畏縮縮的不敢出去。那老頭兒挨下
床來,陪著他去牽了馬來。老婆婆拿出幾個玉米餅來饗客,燒
了一壺熱水給他們喝。
張朝唐吃了一個玉米餅,問道:“前面鎮上殺了不少人,
是甚麼匪幫乾的?”老頭兒嘆了口氣,道:“甚麼匪幫?土匪
有這麼狠嗎?那是官兵乾的好事。”張朝唐大吃一驚,道:
“官兵?官兵怎麼會這樣無法無天、姦淫擄掠?他們長官不理
嗎?”
老頭兒冷笑一聲,說道:“你這位小相公看來是第一次出
門,甚麼世情也不懂的了。長官?長官帶頭幹呀,好的東西
他先拿,好看的娘們他先要。”張朝唐道:“老百姓怎不向官
府去告?”老頭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