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秀德的通知書好嗎?”西野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聲線莫名乾啞,“我……一定不會去秀德,大概是註定了要在和自己水平不相符的洛山裡過痛苦的三年了吧。”
痛苦的三年。
回想起秀德考卷上那些交錯縱橫的數字和睖睜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自己,雨森的眼睛黯了黯。她學著西野的動作,也將手中這份視如珍寶的通知書四四方方地折起,塞進了口袋裡。
“我不會跟別人說的,”她聽見自己這麼說道,“因為我……也不一定會去秀德。”
她快速地垂下了睫毛。
3。
兩個進了秀德的同學因為各自不同的理由而一致地選擇了緘默,沒有人知道在數學考試期間發生了什麼。每當有人詢問,她們也都不約而同地敷衍了過去。
雨森將那張通知書小心翼翼地藏進包裡,沒有對任何人說——沒有對綠間說,沒有對摺笠說,甚至都沒有對父母開口。
她的心裡很亂,一時之間陷入了極度的迷惘。她從提包裡摸出了秀德的錄取書,小心翼翼的展開,手指輕撫過那已有了摺痕的紙張。
在藝術祭之前,她一直一直,都想追隨著片羽颯斗的腳步考入桐皇理科班。
然而,在一段迷茫之後,她卻又以一種同樣熱切的心情,渴望成為秀德的一員。只是,她的秀德來得太過僥倖,反而又讓她陷入了惴惴不安。
現在,她應有盡有,無所不有——桐皇、秀德,她可以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
可是,她卻又清晰地覺得,自己一無所有。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喜歡片羽颯鬥,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藉著僥倖進入秀德,她不知道自己在秀德的生活會過得如何,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兩所學校裡做出選擇後是否終究會後悔。
她將秀德和桐皇的錄取通知書放在一起,細細地比對。
她即將做出的決定,可能會影響她的一生。
身後的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雨森嚇了一跳,趕忙將秀德的通知書再次疊好。轉過頭,是一臉喜氣洋洋的母親,她的手上還提著一個巨大的袋子。
“呃,媽媽,今天下班這麼早?”雨森太太在醫院做護士,平時要約莫五六點才能回家。然而此時,時針分明剛指過四點。
雨森太太揮揮手:“沒有,我們醫院哪裡這麼有人性?我今天請了假,去了趟我高中同學家。”她說著,興沖沖地卸下肩膀上的袋子,從裡面掏出了一沓厚厚的卷子。
“你看看,”她饒有興致地向雨森展示,“這個,秀德的真題卷。”
雨森訝異地抬了抬眉毛。
“我高中同學的女兒剛從秀德畢業,那個小姑娘考進了東大呢。”雨森太太彎腰將卷子收攏好,雨森注意到她髮絲間已經有了幾根刺眼的白色。她抬頭,無所謂地擦掉汗珠,笑著對雨森說,“於是我就從她那裡要來了秀德的考卷,你隨便看看,萬一有用呢?”
面對母親燦爛熱情的笑顏,雨森也不好拒絕,只能隨手指了指房間的角落:“行,我一會兒看看,你就放在那裡吧。”
雨森太太點了點頭,將塑膠袋放好後,才想起了什麼一般回過頭。
“說起來,小和,秀德的通知書還沒有來嗎?”
雨森的身子微微一震,下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通知書。
“沒有,”她沉聲說,“也許沒考進呢。”
說謊時她的鼻尖微微泛紅,她抬眼看了看那被放置在角落裡的秀德考卷。
4。
吃晚飯前,綠間放置在茶几上的手機嗡嗡震動。他扭過頭,瞥了一眼手機螢幕,“雨森和奈”四個字安然地橫臥於畫面的中心。
綠間幾乎是在第一時間放下了參考書,點開了那條郵件訊息。
“抱歉,打擾綠間君了。我想知道,當初綠間君是為了什麼而選擇了秀德呢?”
面對這個沒頭沒尾的問題,綠間微微皺了皺眉頭。
也是,雨森如今手裡捏著三張高校的通行證,難免會感到迷惘。
他微微沉吟,正想動手回覆雨森。忽然,一種幾近卑劣的情感在他心頭油然而生,彷彿罪惡的藤蔓,瞬間爬滿了他的整顆心臟——
他想讓雨森留在東京。
哪怕他知道他們終將在四月之前分道揚鑣,但如果她進了桐皇,他們至少還身處同一座城市,踏著同一片土地。也許他們還會像從前那樣,在地鐵站中不期而遇,帶著笑容互道一聲問候,總不至於從此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