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聲笑了笑:“你不是出版了許多恐怖小說嗎?怎麼還會害怕呢?”
“恐懼源於未知。”我的眼睛已經漸漸適應了煤油燈光,在那點閃爍的紅色火苗下,小枝的臉龐被映成了奇異的顏色。她還抱著一捆厚厚的棉被,然後把煤油燈放到木桌上,使我大致看清了這間屋子。房間其實挺大的,中間還有一張屏風,後面是一張睡榻。
奇怪的是,房間裡並沒有多少灰塵,看上去幹乾淨淨的,不像是很久沒人住過的樣子。小枝說:“我爸爸喜歡乾淨,所以他把十幾間空房子都打掃了一遍。”
“十幾間空房子?果然是‘進士第’。可這麼大的宅子,只有你們父女兩個人住,不會感到害怕嗎?”
小枝悄悄關上木窗說:“因為我們家再也沒有其他任何親戚了。對了,我就住在西面的樓上,如果有什麼事,喊一聲我就能聽見。”
“小枝。”我看著她的眼睛,卻磨磨蹭蹭說不出話來:“沒什麼,只是非常感謝你。”
“為什麼要謝我?”
“謝謝你帶我來這裡,雖說荒村人的風氣自古就是非常保守,但看得出你和你父親很開明,並沒把我這個外人拒之門外,如果遇上其他人,可能我已經被趕出去了!所以謝謝你啊!”
“不用客氣。”小枝淡淡的說,“爸爸是教師,懂得很多道理,不是很支援荒村的一些古老習俗,他也不希望荒村永遠都這樣封閉著,讓外面的人說閒話。”
忽然,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張屏風上,在昏暗的煤油燈光下,可以依稀看到一些精緻的圖案。我連忙端起煤油燈靠近了屏風——
這是一張四扇朱漆屏風,大約有兩米高,四米寬。屏風的骨架是木製的,中間塗著紅色的漆,雖然古老的歲月使它有些褪色,但仍在燈光下殘留幾分驚豔。屏風可摺疊為四扇,每一扇都畫有彩色的圖案,應該是清朝中期以前的作品。
“天哪,這可是件古董啊!”我情不自禁地叫了出來。
我真沒想到這樣好的古董居然擺在一間空房子裡,還讓我這個陌生的客人住進來,真不知道這“進士第”裡還藏著多少寶貝?小枝並不回答,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我並沒有在意,而是仔細看了看屏風上的畫,風格有點像清版線裝書裡的插圖,只是年代太久遠了,色澤看起來有些暗淡。但更讓我驚訝的是屏風裡畫的內容——
屏風左起第一扇畫的是一男一女,女子美麗動人,倚在一間茅屋門口,而那男子揹著行囊似乎是要遠行的樣子,兩人互相看著對方依依不捨,看來畫的是夫妻或戀人離別的場景,有點“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的味道。
第二扇屏風正中畫的仍然是那個女子,似乎正在傷心流淚,在她的身前站著一個面貌奇特的僧人。僧人的手中持著一支笛子,正把笛子遞到女子的面前。我搖搖頭,看不懂這幅畫什麼意思。
第三扇屏風畫的是室內場景,前面那女子正獨坐在竹蓆上,手中握著笛子送到唇邊,似乎是要吹笛子的意思。而在畫面上方的房樑上,則懸著三尺白綾——難道要懸樑自盡?整幅畫面充滿了悽慘和死亡的氣息,使人不寒而慄。
第四扇屏風畫的還是室內場景,房間正中是一個男子,他身邊竟躺著一口碩大的紅漆棺材!更可怕的是棺材蓋板是開啟的。而那男子手中也持著一支笛子,面色詭異無比。看著這幅畫,我端著煤油燈的手不禁有些發抖,燈光不停地閃爍起來,一些奇怪的黑影在屏風上晃動,彷彿畫中的男人真要從屏風裡走出來了,我立時就被嚇得毛骨悚然,手一晃差點把煤油燈給打翻了。
胭脂
我不禁咋舌道:“小枝,這張屏風實在太離奇了,這四幅畫又是什麼意思?”
她蹙著眉頭,猶豫了許久才幽幽地說:“這張屏風畫的是胭脂的故事。”
“胭脂是誰?”
閃爍的煤油燈光映紅了小枝的臉,她柔聲娓娓道來:“在明朝嘉靖年間,荒村有一對年輕夫婦,妻子的名字叫胭脂。夫婦倆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靜生活,唯一的遺憾是沒有孩子。平靜很快就被戰爭打破了,當時的浙江沿海戰亂頻繁,常有日本海盜出沒,這段歷史你應該知道吧?”
“當然,嘉靖年間正是倭寇之亂最嚴重的時候,而浙江又是倭寇攻擊的重點。”
“那一年官府到荒村來徵兵,將胭脂的丈夫強徵入軍隊,去外省與倭寇作戰。雖然胭脂夫妻倆非常恩愛,但面對戰爭也無可奈何。丈夫在臨行前與胭脂約定:三年後的重陽節,他一定會回到家中與她相會,如果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