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此念荒謬,餘慈仍不免這般去想。因為從他所站之處起,南北各延伸出數千裡,都是這般模樣,前方更似永無盡頭。這是他數月來憑自家腿腳測出來的,決無虛假。
這段無邊絕壁,雖然也有山勢凹凸,但放在長及數千裡的廣大地域中,卻已是如鏡面一般光滑,就像天神一劍劈下,將大地中分兩半。
“天裂谷,天裂谷……泉出通川為谷,不知是否有一日,等這雲海散去,能讓我看清這谷地的全貌呢?”
很正常的想法,可是這段時間,他在無邊絕壁上下來回不知幾百上千趟,這期間無論天氣陰晴,也從未見過雲海散開的模樣。
餘慈到天裂谷已經五個月了,這段日子,他每天都是忙忙碌碌,幾乎沒一刻清閒。和餘慈有同樣經歷的,還有附近的上萬名採藥客,他們同樣是為了蝦鬚草而來,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為了白日府許諾的可觀報酬而來。
白日府乃是斷界山脈重鎮絕壁城中,第一等的強豪勢力,牢牢把持絕壁城萬里方圓內的廣大區域,比之餘慈待過的雙仙教,不知要強出多少倍。
十年前,白日府釋出了一個長期任務:不計年限、不計數量,無限制收購天裂谷中獨有的蝦鬚草,併為之設立重酬。
報酬中有金銀、有房產、有寶具、有靈藥,這無限激發了周邊各色人等的發財夢。十年以來,無數採藥人、江湖客乃至普通百姓,蜂擁至天裂谷周邊,不顧山高萬仞、深淵無底,在懸崖峭壁間攀援上下,為求得心中之寶,賭上自家性命。
餘慈也算是其中一員,他半年前流浪到絕壁城,一眼便看中了白日府許諾的一樣報酬,即由府中匠師打造的獨門劍器:三陽符劍。此劍兼得符法、制器兩家之長,威力還在其次,更寶貴的是它成形的思路,對餘慈已陷入瓶頸的符法進度,或許會是一個極好的借鑑。
而換得一把三陽符劍,需要蝦鬚草整整一千株。
所以餘慈也加入了採藥大軍的行列。從絕壁城到此便有兩萬餘里,路上足足走了一個月,尋藥採藥又是五個月,可以想見,必然還有更長的日子消磨在這裡。
“一千株……冬日到來前,未必能完成啊。”
揮去這些蕪雜念頭,餘慈略定心神,再向懸崖邊上靠了一步,迎著撲面而來的狂風,他微瞑雙目,令口鼻呼吸斷絕,體內真氣隨即自發運轉,緩緩調整氣血升降,待周身狀態到了一個較高水準,他突然伸手,在虛空中探攏一記,隨即在鼻前抹過,封住的鼻竅也在此時開啟。
此乃捕風術,是餘慈四處流浪時,兼通的一門雜學。受捕風術牽引,紛雜的氣味透進來,隨即被他的心念分門別類,如淘沙取金,轉眼便有了結果。餘慈睜開眼,咧嘴一笑:“今天運氣不錯。”
笑容裡,他一躍而下。
天裂谷,由天力撕裂而生成,長者不見其端,深者不見其底。餘慈沒有找到此谷的首尾,自然也探不清此谷的深淺。他從崖邊跳下,轉眼便穿入雲霧之中,絕壁間橫生的樹枝怪石影影綽綽,從他身邊流過。
在各種障礙物上稍稍借力,餘慈下降的速度越來越慢,最終窺準一處突出崖壁的山岩橫樑,輕飄飄落在上面。在此地,蝦鬚草的獨特香氣愈發濃厚,只是隔著大霧,想要確認準確位置,還需要一段時間。
在石樑上停留了小半刻鐘,周邊霧氣沒有任何散去的跡象,餘慈卻已經鎖定了目標,當下也不遲疑,小腿發力,身子如箭矢一般朝側方濃霧中射去。
在崖壁上借力,轉眼橫掠過七丈距離,正如他預判的那樣,中間沒有任何障礙物,霧氣中,斜立在巖隙間的巨松影像越來越清晰,餘慈貼著巖壁滑上去,輕輕落在樹根處,動作像貓一般輕巧。
在落下的同時,峽谷中吹起大風,強勁的風力卷得巨松咯吱作響,也讓周邊的霧氣迅速流動起來。
餘慈運足目力,透過變得輕薄的霧障,很是欣喜地看到,巨松樹幹前端,層層松枝之內,飄蕩著數十根頭髮絲般的細影,時起時落,似乎下一刻便會被大風扯斷,但更多的還是纏繞到樹幹、枝椏上面。
那便是蝦鬚草了。
餘慈必須要感謝自己的生身父母,是他們給了自己一項超出常人的天賦。即是他之前用到的超凡嗅覺。他天生嗅覺靈敏,能夠將混摻一起的複雜氣味一一辨別,也能注意到常人忽略的細微氣息,平日裡他已仰仗此天賦甚多,而在天裂谷,他更是全憑著這一天賦,才能在無邊雲霧中上下,準確找到蝦鬚草的位置。
目標近在眼前,餘慈心神愈發安定。他沒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