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垂首哀嘆,他不懂。
☆、唯一
對周慕筠來說,成長是一條寂寞的路。
他總是自顧自埋頭走著,聽不見四面八方的聲音,看不見別處的人事。
在他眼裡,這世上的事情,只有兩種。
他在乎的,他不在乎的。
有多簡單,就有多孤獨。
他不曾想過,在猝不及防的某一日,他會愛上一個姑娘。成為他戰戰兢兢的生命裡,唯一的與眾不同。
她沉默時眉眼涼薄,像極了另一個自己。同她在一處,心裡有難得的從容。
她似乎很輕易就能看見他,那個被他隱藏在心底的男孩子。
膽怯,倨傲,過分早熟,力不從心的疲憊。
命運很公平。
就像他也能看見她心裡的小姑娘。
故做冷靜,善良,偶爾賴皮,散淡且慵懶。
似乎就在那一瞬,周慕筠第一次有了想要同另一個人攜手走下去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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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以為的愛戀,是不顧一切得到她,得到她的餘生。
*****
安置好融月,天已全黑。
月色伴著潮汐升起降落,這一日恰是十五。月很滿,銀灰色的玉盤掛在空中,澆灑下零落的清涼,
青州城的夜,塗抹著瑣碎溫柔的詩酒煙塵,街上是絡繹的車馬行人,兩側是不滅的燈火通明。擁擠,實在,周慕筠在這老酒肉菜的生活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踏實。
身畔是她小小的身子,低頭默默行走。
他問她,“你既然早已打算救她,又為何要同她說後路艱難,弄不好,豈不打擊她離開藏月樓的勇氣?”
她從路途的虛空中回過神來,“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這道理我懂。佛亦無法普度眾生,人只能自救。”
“藏月樓這地方,都是些無依無靠的女子,她既有勇氣想要離開。我也希望,她早些知道世事艱難,到時有了準備,也不會太快被未來的困處擊倒。”
正如她所言,如今這世道,何處不是藏月樓。
她到是想得很周全。
周慕筠閃神間,一輛疾馳的馬馳飛奔而過,一個激靈,本能伸手將她攬過。笑道:“顧小姐,很有憐憫之心吶。”
她原不想應和他的調侃,探頭見著燈光下那人丰神俊朗。這個相識半日的陌生人目光灼灼,一時竟被微微迷惑。
忍不住心裡啐了一口,顧子虛,你也有被面皮蠱惑的一天!
喟嘆道:“不是憐憫,是羨慕。”
“羨慕?”
她聲音低下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去追逐自由的。”
行走間,頭頂的燈光打在她落寞無言的額上。她的聲音透過夜晚嘈雜的風沁進心裡,撞開一道柔波。
“你沒有嗎?”
斜睨他。冷笑道:“何止是我。芸芸眾生,恐怕也只有如她一般煢煢孑立者,才可無所顧忌地來去。”
“先生莫怪我言語衝撞,似你我二人,恐怕放不下的東西太多,註定尋不到遠方。”
他莫名的不甘心,“真就沒有兩全之法嗎?”
兩全?呵。
她停下,目光直直看進他眼裡,望月之下,靜謐蒼涼。
“這世道哪裡還有機會獨善其身?自由很奢侈,放不下,就得不到。”
☆、蘇念卿
周慕筠回到客棧,十三正巧帶著一人前後腳進門。
“二爺,餘少爺到了。”
周慕筠看向十三後頭失魂落魄的男子,皺眉問道:“仲席,果然是你。你不是跟著姑丈在杭州上任嗎?怎麼會在青州”
餘仲席此時搖搖晃晃的,嘴裡流出破碎的話語,雙眼無神,似完全沒聽見他的問話。衣衫鬆垮,看上去幾日未曾梳洗,辮髮散亂,行屍走肉一般。
周慕筠吃了一驚,“十三,這是怎麼回事?”
十三將餘仲席扶到軟榻上坐下,道:“餘少爺是在酒館找著的,找到的時候已經喝了很多酒,神志不清,路上斷斷續續好像是說在找什麼人。。。。。。”
“找人?”
“是,好像還是個女子。只聽得餘少爺喊著一個叫‘蘇念卿’的名字。”
蘇念卿。
軟榻上的餘仲席聽到這個名字,又睜開眼,顫巍巍站起來叫道:“念卿,蘇念卿,你出來,出來啊。。。。。。我再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