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提內力還好,一提內力,心口巨痛,五臟六腑都似跟著一起攪動。
他皺眉停下,再次抬手捂上自己的胸口,眸色痛苦。
手心滑膩,他垂眸望去,沾染在手上的血赫然是黑紅色。
他瞳孔一斂。
有毒。
這個女人的髮簪竟然有毒。
“你——”他滿眸震怒地看向鈴鐺。
鈴鐺俯在地上低低笑,蒼白的唇邊,一抹血紅妍豔,讓她笑得有些猙獰可怖。
“瘋子!”
錦弦咬牙,眸中冷色昭然,若不是不能用內力,他恨不得捏死那個女人。
毒性發作得極快,很快他連坐都坐不住。
鮮血肆意自嘴角漫出,他終於支撐不住地歪倒在地,也就在這時,他忽然明白了過來。
他們兩個都被騙了。
他張嘴想說,卻再也發不出聲,唇抖動著,血更加洶湧而出,他痛苦地盯著鈴鐺,大口喘息。
這些年,他機關算盡,踏上這條嗜血之路,他也早已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他想過很多種死法,卻獨獨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死在這個女人的手上。
他們是夫妻,他們是盟友,可一路踏血而來,一路陰謀算計,他們都早已失去了信任別人的能力。
對他,她沒有,對她,他也沒有。
或許這才是他們最大的悲哀。
他也終於命喪於此。
他躺在地上,渾身抽搐著,血腥味越來越濃郁,除了嘴角,他的鼻孔也開始流血。
他瞪大眼睛,眼前的景物卻是越來越模糊。
在一團白霧茫茫中,他忽然懷疑起自己當初的選擇。
辛苦籌劃了多年,處心積慮了多年,他犧牲了愛情,犧牲了親情,身邊的他愛的人和愛他的人,都一個一個離去,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到頭來,卻只做了不到半年的皇帝。
值嗎?
他問自己。
答案他不知道。
或許生命再來一次,他依舊還是會選擇這條孤獨一人的不歸路,又或許安心地做他的大將軍、有心愛的女子,有可親的家人。
然後一生一世。
五臟六腑的痛楚漸漸淡去,神識也越來越淺薄,時光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幾年前。
春花爛漫的季節,御花園裡花紅柳綠、奼紫嫣紅,女子錦衣黑髮,人比花俏,奔跑在萬花叢中,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滑落。
“哎呀,虧你還是大將軍呢,連我你都追不上,真懷疑你是怎樣上陣殺敵的。”
“上陣殺敵又不需要我跑,馬兒跑就行。”他踏著輕功,輕盈跟在女子的身後,淺笑而語。
“那你一個大男人,也不能追不上一個弱女子吧。”
她提著裙裾飛奔,開心得如同一隻靈動的蝶。
“誰說我追不上?”
他輕輕一躍,翩然落在她的前面,她沒來得及剎住,就直直撞進他的懷中。
他展臂將她抱了滿懷。
“追上了吧?”
這一次。
他終於再也追不上她的腳步。
*
當其他犯人驚叫:“殺人了,殺人了”,禁衛和獄卒聞訊趕來的時候,錦弦已經七竅流血,徹底停止了呼吸。
眼睛卻是睜得大大的,死相極其可怖。
而肇事者依舊趴在地上,神思恍惚。
因是重犯,禁衛們也不敢耽誤,有人連忙跑去稟報。
蔚景踏進天牢的時候,錦弦跟鈴鐺的牢房前面聚集了很多的禁衛和獄卒,其他牢房裡面的犯人也都一個一個趴在玄鐵柱的縫隙間看熱鬧。
蔚景拾階而下,一路走過,並沒有看到嚴仲和影無塵。
她知道,天牢裡還有那種單獨隔開的囚室,專門用來關重犯的,想來他們兩人應該在那裡面。
而錦弦跟鈴鐺關在外面,那是因為凌瀾有他的用意。
聚在牢門口的眾人看到蔚景來了,連忙紛紛讓出一條道,並恭敬行禮。
抬手示意眾人免禮,蔚景揚眸看向大牢裡面。
目光觸及到躺在地上七竅流血、早已聲息全無的男人身影,她還是心頭一滯。
“將門開啟!”
她吩咐邊上的獄卒。
獄卒有些猶豫,“血腥之地,娘娘還是不要踏入的好。”
蔚景皺眉看向說話的獄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