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直到最後,他也沒有說出來。
她問賀蘭韞:“要不要救他?”
賀蘭韞略一遲疑。這個男人是她平生第一次心動的物件,即使後來他們變成敵對,她做了那麼多天怒人怨的惡行,但始終只把一腔怨氣撒在綠夭身上,從未想過要置他於死地。
那麼多世孤注一擲偏狹執著究竟是不是為了他,她早已分辨不清,但是歸根結底,最初的起因還是他這個人罷了。
賀蘭韞左右看了看,下屬們只顧逃命,完全不聽她指使;雷霆傷勢過重,跪在地上無法起身;能幫手的只有何嵐氳,但她出不了力氣。
那塊冰她肯定也推不動。她從地上撿起一把武士丟棄的鋼刀,又撿了塊石頭,打算用槓桿把冰塊撬開。
她提著刀和石頭,向沐漻淵走去。
旁邊冰雪堆中的一襲黑衣忽然動了一下。
何嵐氳先發現了,大喊一聲:“小心!”她離賀蘭韞太遠,離黑衣人較近,來不及推她,只能飛身躍起去撞黑衣人手中的短劍。
但是她什麼都沒碰到。
青鋒劍“嗡”的一聲蜂鳴,振開刃上冰霜玉屑,如龍吟出匣,從她心口貫穿而過,而後輕微地噗嗤一聲,刺入血肉軀體。
明明是虛無的,她卻覺得那一劍彷彿真的把她的心臟刺穿,一分為二。
怪物的心堅硬、冷酷、扭曲、黑暗,但若把它剖開,讓黑血流盡,它也有著不為人知的柔軟角落,那裡藏著一團細小微光,光芒中間……有一個人。
她轉過身,看到了那個人。
青鋒短劍釘進他胸口,卡在胸骨之間。他拼著最後一點力氣握住劍鋒,揮刀將面前的威脅劈作兩半。
然後他倒了下去,倒在身後人的懷中。
他的世界是無聲的,山崩地裂在他眼前也安靜如小院窗前的月色。他看到她的羽冠從頭上跌落,長髮如水傾瀉,像那天夜裡一樣溫軟地散落覆蓋在他身上。
他的視野有些模糊了,面前的人影好似一個變作了兩個。
被鐵鏈鎖在籠中、渾身傷口潰爛、高燒意識不清時,他也曾有過這種瀕死的幻覺。他看到她幻化成了兩個影子,一個實的,一個虛的;一個疾言厲色欺負他,一個又柔軟脆弱為他治傷掉淚。
她就是這樣,又壞……又溫柔。
他張了張嘴,發出一串模糊破碎的音節。那是他一生中第一個學會、也是唯一會說的三個字。
賀、蘭、韞。
但是他從未開口說過話,聲帶嘶啞而生澀,荒腔走板,那三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發音倒像是——
何、嵐、氳。
作者有話要說: 你的好友【雷霆】已下線。
終於寫到最想寫的部分了!激動地搓手手!整篇文鋪墊就是為了這個結尾!乾巴爹!
第53章
何嵐氳是被鈴聲吵醒的。
她從床上一豎而起,心跳過速和緊縮的疼痛讓她不得不按住心口彎下腰去; 大口喘氣平息。
有水滴接連落在面前的被單上; 洇開一朵朵暗色小花。她抬起手摸上自己的臉; 摸到滿手的眼淚。
淚水如決堤一般不受她的控制; 她只能捧住心口,像剛剛被劈開堅硬外殼的怪物; 捧著自己裂成兩半、嬌嫩脆弱的心; 疼痛難忍; 不知所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但又說不上來是什麼。
哭了好一會兒; 她忽然想起昨天帶回來的猴子玩偶不見了,匆忙左右尋找,發現它被自己踢到床前地板上; 連忙赤腳下床把它撿起來抱在懷裡。
還好; 它還在。
母親聽見動靜,在外面敲了敲房門:“氳氳; 你醒了伐?”
何嵐氳把臉埋在猴子懷裡胡亂蹭了蹭; 應道:“醒了醒了。”
母親推門進來; 心疼埋怨道:“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啊; 累成這個樣子; 一覺睡到大中午,都快十六個小時了,你是流川楓哦?”
何嵐氳看了一眼床頭鬧鐘; 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怎麼沒叫我?”
“你爸看你睡得香,不許我叫,說讓你多睡會兒。”母親越過她去開窗通風,再折回來整理床鋪。
何嵐氳遮遮掩掩地背對她,怕她看出來自己剛哭過。
母親一邊抖被子一邊說:“這麼大的人還抱個猴子睡覺。這猴子國外買的吧,是不是要一千多塊?”
何嵐氳問:“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