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所以有時,哀家與皇帝只是一個瞎子。因為下面的眼睛,會被矇蔽。只要有人想要欺上瞞下,你就什麼都看不見。曹家能將人送進宮裡,這便說明無論是朝堂、州府縣衙還是宮中,他們都已經打通了關節。一層包著一層,你若是想要開啟,就得耐著性子,一層一層的撕開。”
雲千雪與姜子君聞言,皆是默然垂首。她們兩個自然懂得太后說的話,那些人在暗處,而她們卻在明處。
“可是敦肅夫人?”靜默一陣,雲千雪才慢幽幽的吐言,“露凝自盡的時候,敦肅夫人就在棠梨宮。而且,棠梨宮的腰牌也是裴貴人先發覺送去給敦肅夫人的。這露凝去昭臺宮本就奇怪。”
“若說是貴妃似乎也說得通,早上我才讓人去內僕局對宮女的名冊,上午的功夫露凝便在棠梨宮自裁。我記著,之前顧臨怡整治六尚與內侍省的時候,彷彿動過什麼手腳。”姜子君說著,忍不住微微咬唇,神情中帶著幾許懊惱,道:“也實在是我太大意,想來這露凝之死,必定與這宮女的名冊有關了。否則她們只讓露凝一口反咬在謹貴嬪的身上,也就罷了!如今功虧一簣,當真是可恨!”
太后輕拍了拍姜子君的手,道:“怨不得你。這人心思縝密,也實在讓哀家歎服。或許,她們原本就沒打算讓那宮女一直裝神弄鬼下去。嚇過元妃,元妃似乎又並沒有太大的驚恐。她們便已經知道這個法子無甚作用。前後這麼些事端,被後面的人,給自己留了重重後路。便是哀家,也是歎為觀止。”
姜子君有些慍怒,沉著一張臉,憤然不平的說道:“總是差了那麼一步,就差了一點。”
太后卻不以為然的搖頭,道:“並不是她總比你們快上一步,而是她總把後路留了出來。這人心機深沉,又不貪心激進。該斷的時候快刀斬亂麻,事起的時候,就已經將事後的種種都思量在了其中。害人的時候,先想的是被抓住了該如何全身而退。旁人害人,都只想著對方是怎麼死的。便如嘉妃這樣的人。”太后語頓,眼波亦發幽深,似是沉浸在往昔的回憶中。她眼神直直的看著日光投在花瓣之下的陰影,聲音低沉,“無論是貴妃還是敦肅夫人,對付這樣的人,你們自不能比她著急。狐狸的尾巴,總有藏不住的時候。”
太后這番話落,又是倏地闔上了眼簾。神情清淡,那種雍容沉穩,是被歲月侵染上的痕跡。帶著說不出的老練與智慧,讓人心生敬畏與尊崇。
出了頤寧宮西斜的陽光撲灑了一路的宮巷裡,那青石地面兒,被鍍上一層暖融融的光。初夏的天氣並不是十分的熱,有幾絲涼風從中穿過,撲在輕薄的宮裝上,微微吹開幾分。兩人卻都沒什麼心思,與太后說完這一番話,只覺著十分疲憊。
“顧臨怡為了皇后之位,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如今再添上一個七皇子……”姜子君說著,忽然轉頭,凝眸看向雲千雪,“從前先帝的榮妃就藉著興王逼宮,妄圖就此坐上太后之位。顧家莫不是打著這個主意吧?”
雲千雪眉心不自覺的一顫,腦中只是想了那麼一瞬,她便是搖頭,道:“顧家豈敢?”
姜子君撐著腦仁兒靠在肩輿的扶手上,緩緩道:“許是我想多了!”
雲千雪被她這一句說的生出些難言的疑惑,只是沉沉一嘆,沒在說什麼。
今年的夏日比起往年要炎熱許多,雨水降得少,晴日裡除了一早、一晚能涼爽一些,只要是有日頭的時候,便是熱的讓人難受。
柔儀殿裡起了冰放在風輪裡,四面風輪一轉,整個大殿都是涼絲絲的舒爽。
莫無名隨著絃音進了柔儀殿西盡間兒的碧紗櫥裡,恭恭敬敬的向著賢妃請過安。
因著天熱,秦妍只穿了一件雨過天青色繡海棠的紗衫,底下是寶藍色水紋綾波襉裙,連著月白色的領子,上面的暗紋繡著玉蘭花的紋樣。脂粉均淡,素淨卻不失明麗。
瞧著莫無名進了門,秦妍支著身子坐起來。莫無名恭順的進前跪下,為她細細的診脈。“娘娘素來有疰夏的毛病,平日裡,除了在吃食上多注意一些,或早或晚,常出去走動走動才好。否則成日或坐或躺的,身子難免亦發虛弱下去。”
秦妍婉然一笑,漫不經心的說道:“我麼,許是總也好不了了!”
莫無名收了診脈的帕子,板著臉,聲音沉沉的勸她道:“娘娘可別盡說這樣的喪氣話!娘娘身上的病結,多半是由心生。娘娘平日裡少思慮一些,凡事順其自然才好。”
秦妍微笑,眼波帶著些許溫然,歪著頭,笑容明朗,“本宮怎麼做才算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