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玉靜靜地看向邱正傾,心裡隱約猜測的答案落到了實處。
血畫上,沒有眼睛的男人和沒有嘴的女人。
女人死了,男人瘋了。
忽然,邱正傾斂了神經兮兮的表情。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不自覺地向上揚:“其實,依依還是和我說過話的。”
書玉一愣。小欒啞嗓,如何能和邱正傾說話?
只聽邱正傾繼續道:“我問她,你叫什麼名字?她不說話。我又問她,等咱們脫了困,你嫁給我好不好,我邱正傾一定會對你好。我說,如果你答應了,就告訴我你的名字,好不好?”
風翠樓下等廂灑著薄暮的微光,渾身血汙的男人躺在榻上問身邊的女人,你願不願意嫁給我?願意,就告訴我你的名字。
遊戲花叢多年的男人第一次感到了侷促,他也不知道,她的答案會是什麼。
女人微微一愣,緋紅了雙頰。她有些緊張,下意識便開口:“噫!噫!”
男人一怔,繼而笑了:“原來你叫依依。”
“你告訴了我你的名字,那就是答應我的求婚了,不許後悔!”他很久沒有這樣開懷暢笑。
“噫!噫!”
“別急別急,知道你的心意了,我一定把你的名字記在心裡。你也要守承諾,日後一定要嫁給我。”
“噫!噫!”
“喲,你這是說上癮了?”
……
彼時,他不曉得她是個啞女,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和“依”半點關係也沒有。
她卻暗暗記在了心裡,日後,她是要嫁給他的。
流年偷換了時光。她於繡坊中一眼將他認出,再也移不開目光。他回眸看她一眼,只道又是一個被他迷住的閨閣小姐。
邱正傾團坐在椅子上,不知又想到了什麼,笑得像個孩子。
他喃喃自語,書玉一句也聽不懂,只得告辭。
在院子門口處碰到了等得焦灼的邱萍萍。
“我大哥怎麼樣?”她急切地問道。
書玉答:“小欒就是你大哥找了多年的依依。”
邱萍萍愣住了,好半天才道:“所以她留下那幅血畫,就是想讓我大哥愧疚難過?”
書玉有些疲憊:“我不知道。”
辜尨在屋子裡等著書玉回來,一抬眸便見她神色怏怏地踏進屋來。
“怎麼,出去一趟眉心多了個疙瘩?”他笑她,伸手展了展她的眉。
她摟了他的脖子,倚在他懷裡,靜靜地不說話。
他感覺到了她的依賴,笑了笑,也不說話,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她驀地想,小欒留下那幅畫真的是想讓邱正傾愧疚麼?
那個從小就失了嗓子的小姑娘,也許只是在生命的最後關頭拼命地想要告訴自己喜歡的人——
我是依依,我遵守承諾來嫁給你了。
你看我一眼呀。
第79章 Chapter22。 風燭殘年
蓬霽園南園的下午; 安詳極了。
老院子裡的香樟闢出了一片陰涼地。陽光透過枝椏; 灑落在樹下的躺椅上,給臥於椅上的人鍍上了靜謐之色。
書玉輕手輕腳地走到了躺椅邊。對著閉目小憩的老人; 她竟有些情怯。
“書玉?”恆宜睜開了眼,溫和了眉目; “你來了啊。”
書玉蹲在恆宜膝邊,彎了彎眉眼:“奶奶好厲害,每一次都曉得我來了,想嚇一嚇你都成功不了。”
恆宜笑了; 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認得你的步子。你的步子像你爸爸,壓得很穩,又有些像你爺爺,走幾步總要下意識躍一躍。”
這番話說得書玉不好意思了,咕噥道:“像我爸爸是不錯的; 但哪裡像那老頭子?”
恆宜笑而不答; 眼裡溫柔之色更濃。
書玉也不說話,偎著恆宜; 心頭有些發熱。
她自小雙親早亡; 最親的人唯譚謝二公,但無論譚公還是謝公,很多時候都忙得沒辦法顧得上她。她偷偷地想,要是媽媽還在; 或者奶奶還在; 那該多好。
沒想到; 夙願成真。
書玉抽了抽鼻子,咧開一個笑來,道:“北園的事應該是塵埃落定了。褚庫爾家族沒有找到繡花針,於是預備明日打道回府。邱正傾依然瘋瘋癲癲,昨兒抱著小欒的骨灰不撒手。慈萍前輩發了好大一通火,說是不能讓褚庫爾家族成員的屍骨流落在外。”